第111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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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国,紫禁城。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温度骤降。先是料料峭峭、冷冷清清,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在京城烟云、繁华如许的街道上,也变得萧疏寥落了许多,放眼一看,少有的几个行人们,也撑着把油纸伞在街上慢慢地行走着。

料峭春寒,也如同少年神医身上淡淡冰寒的气质;春寒料峭,早春时节,也是无心神医恬影与九皇子北辰珏的初邂逅。

道路曲曲折折,恬影绕过几道山河水墨屏风,途经几盆长势喜人的浓翠色金边玉簪,路过高高矮矮服饰各异、面色不同的宫人们,他来到了小皇子床前,由床角四面笔直地向上探出了四根纤细的圆柱,圆柱上雕刻攀附着奇异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沉香气息,洁白的薄纱由四根木柱拴束固定,覆盖了床中央的一片小天地。

这仿佛是一个奇异的探险的过程: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恬影在心中不合时宜地想着,在探手掀开轻纱的时候,甚至不惜放轻了呼吸,以免打扰了在当中静谧安眠的小人儿。

锦绣棉被微微鼓起,小人儿在棉被中可怜地蜷缩成一团儿,他侧躺着,小小的身子向腹部脆弱地弯曲,肉乎乎的小手压在半边脸颊下面,从恬影的角度,能纤毫毕现地看到小皇子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因为高烧而泛着潮红的面颊,肉嘟嘟的唇瓣微微嘟起,像在春天漫天开放的桃花花瓣。

“父皇……”感受到有人看他,小人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道,“又有人给我看病啦,他们都是好意,治不好你也不要生他们的气好不好……”

恬影弯了弯唇,眸中顿时弥漫了满眼的笑意。

他冰蓝色的眼眸变得暖融融了一瞬,仿佛春暖花开的蔚蓝色大海,在缀满星辰的夜空照耀下发出了奇异的光彩,薄唇轻轻开阖,他柔声道:“我叫恬影,你可以叫我影哥哥。”

小皇子如黑珍珠般漆黑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他仰头看他,因为生病,声音低弱得如同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影哥哥~~”

“不怕,”恬影低下头,额头与对方的小额头相抵,感受着小皇子身上的温度,“只要影哥哥来了,便一定保证你一丝不伤地痊愈。”

他郑重地承诺道。

五天后,夜月。

“娘,之前都已经查证核实了,”恬影轻缓地陈述事实,“孩儿变换试过了几种药方,玄武皇也不吝惜草药,只是效果不是很理想……”

“你想割腕放血……以作为药引?”恬依抬眸看她的儿子,“之前那场事故还历历在目,你不怕重蹈覆辙?”

恬影微微闭了眼,神情痛苦:“可现在如何才能寻到龙血树?龙血树生长在极南之地的沼泽,在《草药纲属》之书中记载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我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个龙血树,它可是主药。”

“在我神医世家,你成年了,已经可以出师了,娘管不到你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此次情况又比以往不同,若是再过几日,我们不想出办法来,玄武皇绝非善茬,绝不会让我们安然走出去,”恬依提起衣袖按住他的手腕,郑重地叮嘱道,“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只是……”

她四下观望了宫殿内并无他人,才压低声音道,“记住不要再泄露我神医一脉的秘密了,娘已老去,再不能护你多久了。”

得了娘亲许可,恬影沉凝的面容方有了笑意:“谢谢娘亲。”

此后,恬影在配置端给九皇子的每一碗汤药中加入了自己的血,当然他想起小皇子啜饮汤药时颦蹙的小小眉头,在不影响药性的情况下,更不会加进一些甘草、饴糖、蜂蜜;至于百合,捣烂后适量撒入,百合养阴润肺、清心安神,尤其适用于余热未清、神志不遂的病人,对于小皇子再合适不过了。

恬影粗略地给自己止了一下血,便迫不及待地端着药碗去见九皇子了;

话分两头,且说在相府,有一个人抓心挠肺地也烦闷的很。

自从九皇子突发高热,学堂自然便停下了,故而楚星澜这个伴读也被遣送回府了,他时常相伴九殿下左右,这时一时离开殿下那么久,又听说殿下状况不好,在相府中早已待得神思不属、神志恍惚了。

楚夫人眼见着小儿子这般恍惚迷离、无心学习、日渐消瘦的模样,为人父母的,自然心疼不已,她召来儿子,循循善诱,搞清楚原委后,顿时哭笑不得:“娘亲做主,你去入宫见一眼九殿下,可好?”

“好!”楚星澜开开心心地应了,正准备离开,在转身的最后一秒忽然发现娘亲的面颊也十分苍白,“娘,你怎么了?”

楚夫人温温柔柔地笑了:“娘啊,是心急的老毛病了,你先去罢!”

楚星澜欲言又止:“娘,我进宫应该能看到那个神医,也叫他们来相府为您医治罢?”

楚夫人揉了揉他的发:“星澜有心了,娘亲心领了。”

楚星澜入了宫,在正阳殿外徘徊少许,便鼓足勇气进去了,他想对九殿下说我想你了所以才来看你的,你的病有没有好点,等你病好了我们可以去踏青,外面的景色可好了……

在正阳殿,只有在正门有看守的侍卫和侍女,进入到殿中却是一片清幽,室内也充斥着淡淡的药香,他略带忐忑地摸到内室,透过摇曳的轻纱,看见了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安睡的殿下,他鼻子一酸,憋在胸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了;

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侍女的问候声:“神医来了。”

神医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还待在九皇子床旁的楚星澜心中一慌,也许是被撞破了感情,他不知是怎么想的,在室内搜寻几眼后,最后竟然选择钻进床底。小孩子身体又小又软,楚星澜钻得毫不费力,只是一到床底,他便后悔了,可是这时钻已经钻了,再出来岂不是很丢脸?

感受到有人来,九皇子的睫毛颤了颤,其实在生病期间他睡得并不安稳,刚才好像也有一个人来似的……来人轻手轻脚地搀扶他直起身,为他在身后垫了一个软垫,他也揉了揉眼睛,眼中映出对方带着暖色的冰蓝色眸子。“影哥哥,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么?父皇呢?”

“圣上还在上朝,”恬影单手端起药碗,另一只手执起做工精致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下轻轻吹了一口,询问道,“现在要喝么?”

“嗯嗯。”九皇子很可爱地应道,他肉乎乎的小手在胸前紧握成团,一脸乖巧地仰脸闭眼,微带矜持地嘟了嘟粉嫩嫩的唇瓣,长睫如翦羽禁不住紧张地扑闪扑闪,影哥哥会不会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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