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洪亮的声音让云惜赶紧起身,回过头来。
是那个缁衣和尚。
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职事”。
“不好意思,我因为好奇,就进来看看。”
这时候晏怀安也赶紧过来解释:“这是跟我一起来的,不过她是来进香礼佛的。职事勿怪。”
这职事刚才被众僧怼了一圈,肚子里憋着股气正愁没地方撒呢。云惜一个女施主,居然趁着和尚不注意到处乱闯,可算是个错处。
然而这职事还没发作,那个叫晏怀安的官差便出面帮她打了掩护。
有官差帮解释,职事再想发火,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他走后,屋外的僧侣中,倒有人窃笑起来。
云惜见到这一幕,颇觉诧异。
那个大和尚显然是真正的众僧首领。他虽然穿着跟其他和尚一致无二的普通僧衣,但站在人群中间,自有一番威严。
大和尚轻喝:“笑什么!”
那些和尚便立即安静下来。
看来,云摩寺真正的头领,已很明显。
晏怀安今日调查一番,没有成果,反徒惹一场尴尬。众和尚似乎也不指望他,没有纠缠他对案件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云惜走出来。参堂外天色阴沉,时间不早了,而且才晴了半日的天又飘上絮絮乌云。云惜跟晏怀安小声:“是不是该回去了?”
晏怀安点点头,然后转向那几个和尚:“今天我看是查不出什么结果了。这样,我先回去,等明日或者哪日你们职事气平了,我再来调查。”
大和尚行了个礼,并不多留。扭头对一个小和尚吩咐道:“信觉,你送送二位施主。信正,信远,你们听到职事所说,壁画还得重造,今天你俩留在参堂先描图影。其他人正常日课作息!”
“是,信真师兄!”
说罢众僧便各自散去,独留那个小和尚留下来准备送客。
相比于先前对职事的奚落,众僧对那个信真师兄才是真心悦诚服。
没想到这偏远的佛寺也会上演这“权臣逼主”的一出。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和尚也是人嘛。
虽然对这云摩寺还有许多好奇,但天色却催促着云惜赶紧动身。
铅云密布,酝酿着一场豪雨。
果然,三个人才往下面的阶梯走了没几步,细密的雨点就已经开始砸脑袋。
明明是深冬时节,不知为何今年却有如此多的雨水。本以为今日可以放晴,但看来期待落空。
幸亏云惜早有预备——她从肩头的包袱里取出油纸伞来,在头顶撑开一片干燥的天。
另一边,没带伞的晏怀安也很得意,他腆着脸凑到她的伞下:“哎呀,没办法,只能跟你共用一把伞了。”他挤挤眼。
云惜当然有些气,不过两人从小到大这么闹过来的,被他占这点小便宜又不是一回两回。云惜做了做怒相,但还是将伞朝他那边移了几寸。可转念又觉得在这寺庙里犯嗔多有不合,于是连忙重新板起表情。
她正色道:“真是便宜你了。”
不过,就在晏怀安美滋滋要跟云惜共伞的时候,信觉小和尚打碎了他的美梦。
“施主,我借你一把伞吧!”
小和尚眉清目秀,两只眼睛里放着助人为乐的光芒。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乐天模样,对于晏怀安的小心思根本毫无察觉。
信觉一番好意,却让晏怀安接受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云惜悄悄抿嘴而笑:“人家借你,你接着不就是了?你不说明天再来的么?到时候送回来也方便。”
他这才愕愕然,朝信觉点头。
信觉飞奔回山门。不过片刻,就自己顶着一把伞、怀里揣着另一把伞回来了。
信觉打着伞,遵照信真的吩咐极尽地主之谊,在两人的前头领路。
于是,三人三伞,朝山下逶迤而来。
这山路本就磕磕绊绊,又因雨势,更不好走。下山的时间因此变得更长。不过云惜并不苦恼,反正雨都已经下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这个无甚心机城府的小和尚聊聊云摩寺的事。
云摩寺里那些复杂的关系萦绕心头,成为她内心隐秘的乐趣。
她就以这山路为由,启了话头:“信觉小师傅,我看你们这山路得修修了。多好的一个寺庙啊,如果因为山路不好走而少了香客,多不划算。”
信觉嗯了一声:“本来是准备了一笔款项的,只是后来壁画三毁三修,徒费了银两。”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总是纠结于那副壁画,先把路修起来不行么?”
信觉答得含糊,说:“钱要花在什么地方,这个我们说了不算。”
他声音到后头小了下去,显然是不愿多说。云惜便换了个话题:
“我看先前那个穿缁衣的和尚,你们叫他职事。职事是个什么职位?”
“职事就是我们这里的……呃,掌寺和尚。”
云惜更困惑了:“掌寺和尚不应该叫方丈,或者住持的么?”
“职事”不是一种具体的头衔,寺庙里有多种职事,方丈、维那、知客等等。
唯独没有笼统叫职事的。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