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年幼
没有任何预兆地，嬉皮笑脸地狐狸突然改变神色，目光几经闪烁，最后变得麻木呆滞。
“为何破坏封印？”高景问。
“回家。”光芒在她的眼中跳动几下，嘴角眉眼也微微颤动，在高景庞大的神力面前能短暂恢复如此神志，足以看出‘回家’这件事在她心中已经成为了执念。
“魔界已经将你们驱逐，为何执着于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双瞳闪烁着更强烈的光芒，五官表情也逐渐挣扎，四肢双手颤抖着抚上小腹。
突然，她脸色一变，跳了起来，一跃便是十数米，几个翻滚后，直愣愣地跌入海里。
人界有人界的灵力，魔界有魔界的灵力，三界内外无论何处，使用的力量虽有想通之处却并非全然相同，三生离开神魔海损失的力量一半有余，这并不是他的修行不到位，而是三界之中力量相吸相斥的性质。天道之下，能做到力量各处通用的只有魔池一处。
即使是修行千年力量堪比神明的狐狸，在神魔海也一样施展不开手脚。
高景不清楚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招数，一抬手将她平拖在海面上方。
“你怎会知晓我狐族秘术？”她疯狂挣扎，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住，除了双眼再也无法多移动一点。
“你既然连族内历史都不清楚，又为何偏留恋那个不需要你的家？”
狐狸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其实，高景已经大概明白她的执着，只是还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她的口中再问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毕竟此时人界的海面还没有完全平息，一群看似有本事有勇气的修行者围在神魔海外，进行一些无聊的抗争。
摘星阁的星星面具他们没有，周围也见不到和摘星有关的任何事物，想必是一息尚存的江湖人士，试图找寻魔界报仇。
他们或许将上一次失败的原因归结为‘突然’，却也不想想，若是他们真的能敌，又怎会死去那么多人，他们此时的自大和狂妄，似乎是对为守护他们而失去生命之人的极大的不尊重。
高景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两个人都在拖延时间，只不过，其中的一个是在期待奇迹发生，而另一个是在等着看闹剧终止。
不久，随着第一位修仙者被海水吞噬，剩下的人也陆续退回到岸边，他们依旧远远地守在那里，好像是打算凭借一双眼睛，看穿漫无边际的海洋。
狐狸依旧没有动作，高景却勾起嘴角。
下一秒，一朵浪花从两人身侧卷起，一道绚丽的彩虹过后，是一道蓝灰色的人影。
“抓到了。”
三生提溜着一个衣领子，向下看去，能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米团子一样的小孩儿。
原来，包裹狐狸的球里还藏着这个孩子，混乱中他的母亲以自身为诱饵，不断地拖延时间，只不过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逃出去。却不曾想这片海域，每一滴海水都在高景的脑海里，这里多出来一个人他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先前不过是为了降低狐狸的心里防备，发现她这一招行不通，自然就要换一条路走。
“东东！”狐狸大喊一声挣扎着冲上来。
高景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死死地攥在手里。
“他叫东东啊？”三生把孩子抱在在怀里，轻轻拨弄他的小脑袋。
无论是什么物种，幼崽总是一段生命旅程里最可爱的阶段。无论是出于保护种族的本能，还是对美好事物天然的喜爱，三生对孩子总归是不讨厌的。
“娘。”东东对着狐狸，软绵绵地伸出手，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委屈，“我没跑出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悄无声息地融入海里，“不怪你东东，不怪你。”
此般情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到还以为是高景和三生在仗势欺人。
三生懵懵懂懂地望向高景，全身上下都是汗毛倒立的尴尬，在得到他的点头后松开了手。
“孩子还小，为何让他回到那样的虎狼之窝？”高景放开手，冷冷地问。
“虎狼窝？你去过人间吗？你怎知人间就会比魔界好？”她将孩子的头扭向外侧，自己则横眉怒目的瞪着高景，像是完全从迷惑众生的红狐狸身体里离开，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操心阖家上下的妇人，除了妖艳倾国的姿色完全是一个寻常的人类妇人。
她的眼神里再也不是引诱和迷惑，而是单纯的愤怒和厌恨。
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狐狸，只是在人间的这许多年，也让她坠入到人类编织的偏见里，将自己虚幻成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妖怪。万年的流浪或许让狐族忘记了，上古时期，他们也曾经跟随神主足下，不可一世地仰望众生。
高景似乎也为之动容，他低头想了一下，少顷，摇摇头露出了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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