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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来的时候,实在是不知身处何方。
我记得我在凤仪宫里昏昏沉沉不知几年之久,最终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我想着我做皇后十几年,倒也还算合格,当得起一句贤良淑德,我的手上既是不曾沾染鲜血,总归是不至于下地狱的。
这是哪儿呢。
我躺着的地方倒像张床,这床上的帐子还有几分眼熟。
我想坐起来,尚一翻身,守在帐子外面的侍女就先麻利地掀开了帐子,「小姐醒了。」
我一看,居然是早就病故的文芝。
文芝随我入宫,早在七八年前就病死了,如今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真是叫人百感交集。
「这儿,是极乐世界还是阿鼻地狱?」我握着她的手问道。
「小姐当真病糊涂了不成,这儿既不是阿鼻地狱也不是极乐世界,这是咱们太傅府的清兰苑,小姐的闺房。」文芝的嘴,又快又脆,叫人又恨又爱,「小姐病了七八日,眼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却是一阵恍惚,这是我的闺房?!
我伸手扯住这帐子,我年少时喜欢素色,这帐子是亚麻质地,拿金丝细细地绷了边,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粗糙的质感极为真实,我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身子还难受不成?」有人急急忙忙地从外间进来,是我的乳母崔娘子,我母亲早逝,我的衣食住行一向由她操心,只是我入宫后她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我就放她出宫荣养了。
这么多年不见,我见她格外委屈,「嬷嬷!」
「哎呦呦,」乳母搂我入怀,「我的小姐,这是怎么了,饿了还是冷了,身上还不舒服吗,嬷嬷给你炖了瘦肉粥,小姐最爱吃的是不是啊?」
我也不知怎的,扑进乳母怀了就是止不住眼泪,乳母搂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我的姐儿受委屈了,委屈了。」
我哭得昏天暗地,早有人去回禀了父亲,我爹站在门外问道:「婉儿,爹能不能进来啊?」
我点点头,我爹这才进来,我乍一见到还在壮年、满头乌发的父亲,眼泪又止不住了。
「爹爹!」
我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婉儿这还有点烧呢,可还是不舒服?怎睡起来这般委屈,可是谁欺负我儿了?」
我哭得不成样子,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上辈子我恨他。
为了林家将我送入东宫的人是他,可后来为了打消新帝疑心保全我主动告老还乡的也是他,我最后见他的时候,他满头白发,早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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