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唱堂会
花照水本来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吓更是连晚饭都没吃。一夜过去,觉也没睡好,第二天还起了个大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洗了好几把脸才勉强清醒过来。
班主瞧他精神头不好,让他唱了两场词少的,第二场快结束的时候,他无意往下一瞥,正瞧见了坐在后面的少爷,很悠哉地晃着扇子,噙着笑看他。这一下把他吓得差点当场忘词。
他下场的时候都踉跄着,生怕这位又到后台等着他。不过好在盛见微好像真的只是来看了场戏,并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此后几天盛见微没再来,大概是宫里的差事也是比较忙的。但是花照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一回往后,他根本不敢往台下看。但凡瞥到有个身形像的,或是衣裳相似的,他总觉得是少爷又来了。整个人都紧绷着,他唱也唱不好,干脆告了假,回家休息去了。
阿莺是和花全一起回来的,还买了鱼,要给他炖鱼汤喝。这刚进门就瞧他没精打采地窝在床上,就露了个头顶出来。
阿莺让花全把鱼先放水盆里,自己过去掀他的被子,说:“怎么了?小花你不舒服吗?”
她刚把被子剥开就瞧见他眼睛通红,忍不住去摸他的脸,哎呦了一声,说道:“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听说你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哪里不舒服吗?要看大夫吗?”
花照水摇了摇头,看着她,说:“娘,我是不是就不该离开盛府?”
阿莺最听不得这种话,顿时就不大高兴,说:“你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你就是活该,给人做一辈子的奴才?”
她看着花照水露出很可怜的表情又没法生气了,收了埋怨,只是叹气,说:“那你跟娘说说,是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你在那里待得不开心?”
花照水很难堪地别开了头,想了想没说出来:“没什么……”
花全已经开始剖鱼了,在外面喊了一嗓子:“他累了,让他歇歇吧,赶紧洗菜,吃不吃饭了?”
阿莺应了一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乖孩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宋老板,他会帮你的。那你睡会儿吧,饭好了再叫你。”
花照水点点头,看她给自己掖好被子走出去,眼神才慢慢收回来。他想,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下次主动些去找少爷,跟他认错服软算了。但他又想起少爷发脾气的模样,整个人立刻又往下缩了一截,自言自语道:“他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花照水在家休养了几天,精神好了些才回班子,刚一回去班主就迎了上来,问他身体好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照水立刻警惕起来,若是没有事,班主是不会这么主动来问候他的,他就模模糊糊地说:“差不多好了。”
班主喜笑颜开,拍了拍他,说:“好了就行。正好啊,你来新活儿了——有看客老爷请你去他家府上唱堂会,酬劳丰厚,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就去。”
花照水啊了一声,总有些不详的预感,说:“哪一家啊?”
班主略想了想,说:“在城东南郊,主人家说是座新宅,唱唱堂会添点喜气。”
花照水想了想,盛府在城东东郊,怎么也不可能再是少爷了。他稍微放下了些心,心说唱堂会也好,报酬多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不必心惊肉跳地出来唱园子了,他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恐怕就要日日闭门不出了。
到了那天,花照水乘车到了那座新宅,宅子略微偏僻,周遭一片密密的竹林,风过便有阵奇异的声响。他在门口下了马车时四处望了望,心说真的是座新宅,这么阔气的宅子,竟然连个牌匾都没有。
大门推开便发出沉重的吱扭声,放眼一望,宅子空荡荡的几乎没人。
走了好一截只见到两三个步履匆匆的小厮,他们像看不见院里来了个戏班子,低着头看不清神态。庭院里有些冷清,未经洒扫,显出些荒芜之感。许多花草都生长得野蛮,明显无人照料,甚至这院子里到处都静得出奇。但花照水没有多想,只当是新宅刚成,旁的都还没来得及安排。
唱的时候底下坐了没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像宅子的主人,既不鼓掌也不喝彩,和这庭院一样安静。待一场唱毕,花照水实在没忍住拉住路过的下人问了问:“这宅子的主人今天不来吗?”
那下人跟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眼神空空地望过来,立刻就绕过他离开了,走路都仿佛轻飘飘的。
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外面的竹林声响,这宅子本就极静,簌簌林响便衬得更为诡异了。花照水被刚刚那人的眼神吓到,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没动,直到戏锣敲响,同伴叫他上台,他才回过神来。
那几个听戏的人都木偶一般,从一开始就那样坐着,不出声也不吃茶,看得花照水心里发毛,便悄悄拉住了同行的伶人,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奇怪啊?”
那伶人看了看,疑惑道:“哪里奇怪?”
花照水眼神飘到那几位看客身上,说:“他们就好奇怪,一点声响都没有,坐着一动不动的。”
“小花,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啊?”这个伶人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们不是正聊天呢吗?刚刚还问我话呢——你瞧,这会儿不还在跟我们的人说话?”
花照水回过头去又看,但他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这六七个人恍如木偶,哪里动一下了?更别提交谈了。
“好啦,你要是不舒服,待会儿唱完你还是去告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花照水被他拉着就走,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想,我不会是真疯了吧?他刚上了台,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一热,他忍不住愣了愣,隔着衣服摸了一下。
这吊坠自从被那位道长加了符印,就再没有反应了,时间长了他都把这件事忘了。眼下他觉得这个宅子越发怪异,这东西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动静,实在让他没法不害怕。
他想不然就找个借口,这场不唱了,钱也不要了,还是先离开的好。他本来在低头思忖,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想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但他刚一抬头就正迎上那几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全集中过来,是和那个下人一模一样的,空洞直白的眼神。
花照水被吓得顿时往后一跌,幸亏旁边的伶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还关切道:“怎么了?”
花照水猛地抓住这人的手,脸色苍白,说:“我……我有点不舒服,头晕。今天要不就不唱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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