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好衣服一起出去,薛宥卡拿上雨伞,跟他说:“我还没在牛津吃到好吃的中餐,这几天都是自己做的,不过我看见有东南亚菜,印度菜,听说都不错。”听人说学院的食堂是最好的,newcollege的厨师是米其林。
下楼时,日本妹子端着沙拉碗路过:“嗨,你们要出门吗?”
“出门吃饭。”
程誉原本心情不错,可突然瞥见她碗里绿油油的西蓝花,肠胃瞬间开始翻涌。
以至于晚上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一副时差还没倒过来的神情恹恹。
薛宥卡给他夹菜:“要不要我回去给你做饭吃。冰箱里还有我买的蔬菜。”
程誉摆手,强迫自己忘掉西蓝花。
餐桌上,林时茂问他:“你们几号开学,学院给你发gown没有?”
“下个月四号开学,我准备开学前去买。”gown是一种无袖的黑袍,是学校的传统,包括差不多刚过上半身,除此之外还得购买一顶叫“mortarboard”的学士帽,以及校服。具体的购买流程在寄给他的学院手册上有写,但手册上含有大量的拉丁文,根本看不懂。还是开学前程誉帮他研究了手册,翻译成中文跟他讲的。
林时茂似乎知道很多的学院细节,知道哪里有玩的,知道牛津的许多传统与活动:“你们新生舞会也是要买门票的,所有的舞会都要买票,一般也不允许带校外的朋友参加,还有赛艇俱乐部,这个也可以参加一下,不过你是大三,考试很难,大概会非常忙吧……”
“茂哥,你该不会是牛津毕业的吧。”认识这么久,他还不知道林时茂是哪个学校的。
“这倒不是,我十七岁过来,在rcm学了几年,在牛津玩过一段时间。”后面林时茂去耶鲁了,然后没读完回国重组乐队了。
rcm是皇家音乐学院的缩写。
薛宥卡又问:“那你们的巡演什么时候开始。”他希望自己能多点时间,能跟着一起去,但目前为止听说的,哪怕假期很多,学生要兼顾学业和学院社交,还是很忙。
林时茂说下个月开始:“一个月一站,到明年五月结束,。”
薛宥卡初到牛津很多事都不懂,不知道交换生和普通的本科新生一样吗,需不需要参加开学典礼和新生舞会,也是程誉打电话帮他问清楚的,答案是需要,交换生也属于新生。
开学前薛宥卡没有太多的事,除了图书馆,街头摄影,就是逛超市,天蝎的到来打乱了他刚适应的新生活,林时茂联系了房产经纪人,专门在他学院附近看房子,理由是这样偶尔他过来吃饭也方便。此前林时茂在英国住了几年,深知这是个完全没有美食的国家。这次要过来开巡演了,预计要在牛津定居一年,除了外出表演,日常排练也将在这里,为了大家能正常在异国他乡生存,林时茂特别聘请了一位住家的中餐厨师。
而薛宥卡也陪着程誉去了他姥爷在牛津郡买下的老房子。这里离学院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是一栋典型的英式乡村房屋,地处泰晤士河分支河畔,河水很浅,两旁是金黄的秋叶。
“我姥爷生前还请人每年打理,他去世后,房子就没人管了。”
因为姥爷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房产太多了,整理不过来,只在当年把房子里的珍贵艺术品、和珍贵藏书、笔记带走了,其余的东西都维持着原样。用钥匙打开门,一股灰尘的气味扑鼻而来,程誉沿着鼻扭头咳嗽。
门敞开来,灰蒙蒙的空气散去,不算强烈的阳光慢慢洒在这座房子的胡桃木地板上,照亮了原本的模样。
并不是什么豪宅,只是一座普通的英式房屋。比程誉想象中的破旧好得多,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一层布,透着一股很久没住人的孤寂气息。
“你跟我说很小,其实很大啊。”薛宥卡揭开防尘布,眺望房子的高穹顶,这至少是个能容纳五口之家的住所,听程誉讲是他姥爷当年求学时买的,已经有至少五十年的历史了,而这座房屋的建造则要更早,保守估计这是七八十年前的老建筑。
薛宥卡的手指在沙发上揩拭而过,灰尘很少:“家具都还很干净,只需要拖一拖地就行了。”
程誉已经在打电话叫当地钟点工了。
楼上也保养得极好,一间还剩一些书的藏书室,一间是储晋住过的卧室,还有一间是空着的,最顶上的阁楼很大,也很旧,走上去会发出年久失修的咯吱的木材松动的声音,推开雾蒙蒙的阁楼窗户,窗外是潋影波光的河流,倒映着秋天浓烈温暖的色彩。
钟点工隔了几个小时才到,与此同时家具商也送货上门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纸箱从车上搬下来,运输到老房子里。
薛宥卡问他:“茂哥不是去买房子了吗,买这么多新家具干什么。”
“要翻修一下。”程誉对工人说:“那个是床吗,搬到阁楼去吧。”
他低声对薛宥卡说:“喏,你要的大床。”
薛宥卡看向几个摞在一起的巨大纸箱,涌上一股无力感:“我只是说说而已,不需要太大的。”
“不是很大,比酒店的宽一点点。”
因为房间不够放,只能放在阁楼,而阁楼太旧,需要整个重新装潢。
翻修一栋至少有七八十年历史的老房子工程量巨大,但程誉没想完全改变它原本的模样,只加了些新东西。虽然酒店也有大床,可这是最美好的第一次,程誉想要他永远都记住这一天,记住还不算完,翻修过后每年必回来打卡。
几天后,牛津开学,薛宥卡穿着正装去参加了开学仪式,在学院和剧院前留影纪念,并掏腰包买了张一百英镑的新生舞会门票,去见识了一番。
但交换生在这里,不融于普通的大三学生,也不融于牛津的本科新生,两边都不属于,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心态平和,融不进去的圈子是没必要硬要去融入,是抱着单纯来吃吃喝喝,要尽量吃回本,顺便看看国外的舞会什么样的心情。他听闻今年入学的新生有某欧洲国家皇室,只是在人群里,分不清哪个是王子。
这种隐藏身份的人物在牛津还不少。
舞会的正餐并不好吃,薛宥卡拿了一些甜点和冰淇淋穿梭在边缘。他没有提前邀请女伴,也不认识女伴,有个穿红色礼服的白人女生跟他搭讪,很直接地夸他的眼睛漂亮,然后问他名字和学院:“你有舞伴吗?”
薛宥卡根本不会跳舞,怕出丑只能婉拒。
“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谦虚,来吧我教你,很简单的,我有口诀的。”甚至于先抬起了手,等着他来牵。
跟不认识的女生在舞会上跳舞,这种文化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薛宥卡硬着头皮跟她一起进了舞池,手心向外,只做了一个动作,没有直接碰到她。
那女生低声用口诀来教他舞步:“你看,你跳得很好啊。”
“谢谢,是你教得好。”
不过薛宥卡很少跟女生这样接触,又紧张又觉得这样不太好,然而这只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甚至于不小心踩了自己一脚,这支舞提前结束了。过后还有其他的男女对他表示了兴趣,薛宥卡每次自我介绍都要说一遍自己是大三的交换生,只来上一学年的课。
听说留到凌晨还有其他活动,但他没待那么久,九点过就离开了。学院大门外,程誉提前来等他。人一出来,程誉就看见他,先是招手,然后大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问:“舞会好玩吗?”
“不好吃,我没吃回本。”餐食都做得很精致,可都不合胃口,最后吃华夫饼吃饱了,“但是舞会氛围很好。”
坐上车,程誉在他身上嗅到了隐约的女士淡香水味道:“有人请你跳舞了吗?”
“嗯…有一个。”
程誉挑眉,倒也没有说生气:“去之前我还问过你,你说不会跳。”
“是不会,然后,”薛宥卡摸了摸鼻子,还担心他生气,小声说,“那个请我跳舞的教了我几个舞步。”
“那你学会了吗?”程誉尽量让自己别生气,有social就有舞会酒会还有联谊。薛宥卡只来交换一年,如果只钻研学术的东西而不去社交,未免可惜了这次交换生的机会。
“好像会了…不过我们只跳了一分钟。”他补充。
房子没有翻修结束,两人步行到了离住所很近的小公园,在无人的草坪上生涩地跳舞。路灯离他们有一米远,朦胧的灯光下,薛宥卡不小心踩了他,又踩了自己。程誉好笑地问他:“不是说学会了?我都配合你跳女步了,你还踩我。”
薛宥卡尴尬地说看不清楚,又踩了他一下。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两个小时,牵着手说话,接吻,快十二点了,程誉送他回去。
林时茂买的房子就在附近,他们刚搬进去两天,慢跑六分钟可以到。
拿到课程表后,薛宥卡第一时间制定了相关的日程表,几点起床,几点上课,甚至连泡图书馆的时间都细分了出来。
明天一早就有课,是来牛津的第一堂课。
薛宥卡一直没睡好,可能是因为舞会上喝了茶,也可能是因为要面临全新的课程而激动,半夜的时候,薛宥卡听见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
法国人frank一般回来的比较晚,还会带不同的人回来,有时候是男生有时候的女生。不知道隔壁是不是故意的,能感觉到墙在晃动,薛宥卡的床正好贴着那面墙,挨得近一些了,就什么都能听见。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耳听见这种直播。
他有点痛苦,戴上耳机听程誉写的歌。饶是如此,第二天起床仍然困顿地打哈欠,装上书本出门,frank正好上楼:“抱歉,昨晚是不是吵到你了?”
薛宥卡道:“如果下次你能小声一些就好了。”
frank说下次会注意的,可薛宥卡走下楼梯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带着一种不怀好意,他快步跑了出去,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在网上找转租,可一开始,他是真没想到程誉会跟队友一起来。
而且如果自己跟茂哥说租他的房子,林时茂肯定也不会收他房租的,哪怕收,也只会开玩笑地说:“让turbo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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