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推门走进那家酒吧的时候,稍微有些拘谨。
他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精致、昂贵,充满了小资情调,而这些跟他没有丁点关联。
他是什么样的呢?
酸苦酸苦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哥!”
何唤是听见了开门声,还系着围裙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见林声手里拎着东西,凑过去问:“那个沈恪送你的?”
从朋友口中听到沈恪的名字,林声有种微妙的快乐,他点了点头,虽然袋子里装着两个礼物,但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何唤带着他上楼:“正好,面煮好了。”
“你在煮面?”
平时他们在群租房是没法做饭的,大家大多数时候是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像林声这种没事不出去的,都是买袋装的方便面来泡着吃。
“其实我就是看热闹的,我朋友煮。”
两人到了楼上,林声这才看见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其中两个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那个煮面的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三十多岁,何唤管他叫航哥。
林声跟何唤之间,很少会提及自己的生活圈子,林声是因为没有别的生活,至于何唤,对方不想说林声也就不好多问。
所以直到林声坐下跟他们一起吃饭,才知道原来何唤辞了自己的工作跑到这座城市来是想做音乐制作人。
但这事儿听起来比林声写书出版更虚无缥缈。
吃饭的时候,林声不怎么说话,坐在最边上,吃得也不多,尽可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何唤吃了几口,聊到一个林声听都没听过的外国歌手,何唤放下筷子就跑到后面的架子那里拿起了吉他。
那是林声第一次看何唤弹吉他,第一次听何唤唱歌。
何唤长得挺帅的,又年轻,林声拿着筷子听他唱歌,一首英文歌,声音也是好听的。
有梦想而且还在奋力追逐梦想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那力量推着人前进,谁见了都看得出这人的血还是滚烫的。
但那些在追逐梦想中被蹉跎得不成样子的人,他们的血不是不热了,是热不起来了。
疲了,厌了,没力气了。
林声看着何唤的时候,羡慕他身上的那股劲儿。
他听得入了迷,并没注意何唤唱的是什么,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感受,感受旋律感受何唤从另一种层面传达的情绪和精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坐在林声身边的那个叫航哥的人转过来问林声:“第一次听他唱歌?”
林声一惊,点了点头。
后来林声才知道,原来这阵子何唤每个星期到这里来唱歌,一首一百块,有时候运气好周末一个晚上就能赚回他们群租房一个月的房租。
不过何唤暂时还没有搬走的打算,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久。
在酒吧唱歌不是他的终点,何唤说:“不知道哪天我就不能唱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更远大的理想。
“我有一首歌,希望有一天当我成为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能有一个优秀的歌手来演唱它。”
林声想起那个死在铁轨上的男孩,不知道何唤这首歌是不是写给那个人的。
他们在酒吧待到快中午,林声跟何唤一起回了他们那个群租房。
两人回去的时候,中介竟然在,还跟几个住户吵了起来。
林声跟何唤都是不太爱惹事也不爱管事的,靠着墙边走过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回来,林声脱了大衣就爬上了自己的上铺床位,他盘腿坐在那里,从袋子里拿出了沈恪送他的圣诞礼物。
他期待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看一看。
沈恪是画家,画家送了他亲手作的画。
那幅画尺寸不大,林声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幅画中的人就是他。
站在等下看不清脸的男人穿着的衣服跟他第一次与沈恪见面时那一身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黏在那幅画上,舍不得眨眼,像是恨不得钻进那个世界去,希望自己也成为沈恪落下的某一笔,通过画笔去感知对方的世界。
他很想知道,当沈恪画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是回忆当时的遇见吗?还是也在回味那个夜晚的温存?
林声想到那一天,心跳有些加速,那些炙热好像穿越时间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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