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当埃德蒙希醒来时,清晨的阳光散落,在花园中嬉戏的鸟儿鸣啼,从未感觉早晨是如此美好的他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与腹中的饥饿尝试对抗了一阵后从床上爬起。
他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拉开的窗帘,隐约记得它们是被史密斯先生拉开的,而自己似乎答应过他,会立刻起来吃早餐,紧接着看向壁钟的他发现,现在现在距离早餐时间似乎已经过了约半个小时。
赶忙起床洗漱的他相较平常速度加快了一倍有余,当他拉开房门时,恰好看到管家先生正右手抬起,食指微蜷,似乎想要做敲击的动作。
那位管家先生在眼前的房门恰好打开后,对站在门内的埃德蒙希露出了一个笑容并对他说道:“我还以为您再次睡了过去,看来是我错怪了您,请您接受我的歉意。”
因赶时间所以连自己的领带颜色都未曾注意的埃德蒙希回答对方说:“我只是在挑选衬衫与领带上花费了太多时间,雌父最近给我讲了不少如何依靠服装搭配使自己显得更有魅力的技巧,而我刚才在练习它们。”
他的话使管家先生仔细打量了他所穿着的衣物,但不论怎么看他都认为,使用红色的领带搭配墨绿色衬衣,不像是那位以严肃古板为著称的阁下会教给眼前这位的,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纠缠,转而对埃德蒙希说:“该吃早餐了,弗洛贝纳先生在等您,呵,希望您有魅力的搭配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忍住一个新产生的哈欠的埃德蒙希点了点头,没去等似乎腰腿又出了毛病的管家先生,径直下楼前往餐厅,而在餐厅的门口,一道身影站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埃德蒙希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贝纳,早上好。”
脸色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苍白的雌虫回答他说:“早上好,我为您准备了一道甜点,希望您能喜欢。”
这不应该在早餐出现的甜点,以及重新变回您的称呼使埃德蒙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史密斯先生,而一瘸一拐的走着的管家先生在发现他的目光后,朝他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埃德蒙希掉转过头回答站在不远处的贝纳说:“我很期待。”
味道美味的早餐使埃德蒙希吃的很满足,它们不止分量相较平常似乎要多上一些,部分菜品的味道与以前出现了些许差别,这使埃德蒙希忍不住怀疑,史密斯先生今早偷懒了。
在他被软禁的那几个月里,没有出现衣食短缺的现象,但不短缺不代表着舒适——品质一般口感极差的面包,只敢保证吃下去不至于生病但不保证味道的配菜,偶尔会带有些许异味的清水以及材质粗粝的衣物。
幸运的是,埃德蒙希现在终于可以和它们告别了。
坐在他身旁的雌虫沉默的食用着自己的那份,他进食的动作很优雅,餐桌的礼仪也挑不出一丝错误,他那极其出色的容貌和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气质相叠加,更使得这一幕像一幅精美的油画,足以使所有看到他的虫族为之发出赞叹,但这一幕却使埃德蒙希忍不住想要皱眉。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贝纳十分挑食,并且他非常讨厌一种具有不错的营养价值,且被经常作为配菜、香料以及调味料有着独特味道的植物,而他现在正一脸平静的将那种植物的根茎切割,并优雅的将它塞入口中咀嚼吞咽。
埃德蒙希拿起了同样摆放在他身前那份,将它递给一旁的史密斯先生,并对他说:“用来提味的奶油似乎有些变质了,把这道菜撤下去把。”
坐在他身旁的弗洛贝纳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怎么在意口中的味道的他下意识的想要确认一下,但他身前那盘散发着他不喜欢味道的菜品已经被管家先生拿走.
这场早餐在随后进行的还算顺利,并不清楚对方还记得自己多少的埃德蒙希并没有尝试在用餐时挑起话题,在食用完对方特意为他准备的甜点后,他从衣物的内测口袋中拿出了一本笔记本,并将它递给对方。
弗洛贝纳有些疑惑的接过,随意翻开一页后发现其中的内容是对一处优美的环境的描写,将它递给他的雄虫对他解释说:“这是从威弗列德星归来的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想要到有着不同风貌的星球旅游采风,将美景都画下来,还想要因此获得灵感,谱写乐曲。在威弗列德星时,由于空闲时间比较多,距离且住处不远处恰好有一座图书馆,所以我对其中珍藏的几本游记做了摘抄整理。”
弗洛贝纳翻动着这份独特却珍贵的礼物对对方说:“感谢您,我很喜欢,我会认真的将它读完的。”
他原本还想对对方说,如果他因此获得了灵感,创作出作品后一定第一时间请他欣赏,但他不记得对方是否对此感兴趣,史密斯先生只是告诉过他,对方在这方面有不错的品鉴能力。
埃德蒙希目送着携带着笔记的贝纳离开餐厅,并在随后坐在他最喜欢的软沙发上,通过安静的独处来获得心灵上的宁静。
当他回过神来后,史密斯先生正安静的站在一旁,手上似乎拿着一封信件,埃德蒙希随口问道:“这是谁的信?”
史密斯先生边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他边回答他说:“查拉戈里伯爵,这是由他的管家亲自送来的。”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入手后更是因信封的厚度不解的埃德蒙希,带着满腹拆开了信件的封口,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封邀请函,查拉戈里伯爵邀请他与贝纳参加几天后所举办的一场舞会。
一个稍小的信封躺在与邀请函并列躺在原本的信封内,它并没有封口,似乎不介意有谁打开它查看相应的内容。
埃德蒙希将包含在内的信纸抽出,发现那是一封由查拉戈里伯爵亲自书写的信,写给他的侄子,弗洛贝纳·查拉戈里的信。
他在信中所表现出的态度十分亲近,先是问了对方最近的身体情况,做了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叮嘱,并在信的末尾询问贝纳,能否为他将在几日后举办的晚宴弹奏一曲。
埃德蒙希将信纸叠好重新塞入信封,并转过头对身旁的史密斯先生发问说:“那位先生离开了么?”
而史密斯先生回答他说:“是,他已经离开了。”
埃德蒙希盯着手中的信封思索着查拉戈里伯爵的用意,如果贝纳真的是弗洛贝纳·查拉戈里的话,那他这样做没有丝毫问题,但贝纳不是!
他的身世埃德蒙希早就调查清楚,他的雌父是曾是某个落魄贵族的雌侍,在某次宴会时被用来招待受邀的宾客,并在随后被送给一名富商。
那位雌虫在随后被发现有了身孕,几位与他发生过关系且没有继承人的宴会受邀者给予了他一些照顾,但在贝纳出生后,他们都消失了。没有谁知道,贝纳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那位他的雌父所跟随的富商。
贝纳的雌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去世,甚至没有名字的他被下人以瑞巴称呼,而瑞巴意为杂种。
随后他因容貌出众被自己没有血缘的养父选中,每天接受着繁重的课程,并在最后被他送给了罗科子爵。
而埃德蒙希在将他带回来后,经过慎重考虑与挑选选取了一家,先祖时期曾经极为显赫,但因为自身属于旁支且经营不善等原因而落魄的贵族作为贝纳新身份的父亲,他名叫乔那斯·查拉戈里。
对于这些竭力想要维持住自己的体面的落魄贵族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在办妥了这一切后,埃德蒙希上门拜访了因家族过于庞大,打算重新修订族谱查拉戈里伯爵,送给了这位喜欢收藏美酒的先生一瓶早已停产的佳酿,弗洛贝纳·查拉戈里这个身份因此而诞生。
埃德蒙希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己得到查拉戈里伯爵打算重新修订族谱的消息来源——那是来自一次饭后的闲谈,父亲在笑呵呵的说出这个消息后感叹说,幸好弗尔格家族没有庞大到会使他头疼的地步;
他想起了自己暂时担任父亲秘书期间,对方与几位先生频繁的会面,而其中之一就是查拉戈里伯爵;
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在前不久宣告成年的米沙,米哈耶尔·弗尔格,在去年年底与查拉戈里伯爵的儿子,温德尔·查拉戈里订婚;
他想起了那位没有什么存在感,似乎永远不会生病,永远不会疲惫,即使父亲拥有数位秘书共同为他工作,但那位却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似乎不需要休息的先生。他似乎在埃德蒙希前往斯塔斯奥顿星前就已经申请休假,而在新年宴会当晚,埃德蒙希在父亲身边重新见到了他;
他想不起来在政变发生时,父亲在哪......
这些天来,埃德蒙希不敢去细想的种种细节似乎在瞬间被串联了起来,他忍不住怀疑,父亲他难道真的......
不!父亲他不会!
埃德蒙希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再一次的告诉自己要相信父亲,告诉自己父亲与那位死在政变中的尼克勒斯五世有着深厚的友谊,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他将那封写给贝纳的信重新展开仔细阅读,那位从未见过贝纳的伯爵先生,在信里表现的就像一位慈祥伯父,如果埃德蒙希如同贝纳一样失去了记忆,他或许真的相信,他与一位查拉戈里家族旁支的雌虫结婚,而那位雌虫得到了查拉戈里伯爵的喜爱。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似乎在无意间将贝纳推进了权利角逐的旋涡。
短暂的权衡过后,埃德蒙希将那封稍小的信封递给史密斯先生并对他说:“把这个交给贝纳。”
他不可能将已经在上流社会露过面的贝纳关在家里一辈子谁也不见,而与外界接触就会有不小的被认出的风险,因此贝纳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显赫的姓氏,一个可以为他作证且具有信服力的长辈。
而已经和米沙一样,成为两个家族联合的桥梁与象征的贝纳,绝对不能缺席那场晚宴,除非埃德蒙希希望要看到弗洛贝纳·查拉戈里在不久之后病逝。
埃德蒙希打算在波利科瓦局势稳定后,立即将贝纳送走,但他不确定自己的这一打算是否也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他还打算在正在前方视察前线的父亲返回波利科瓦后,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并希望那位从年幼时就教导他说,要永远效忠于陛下,将自己的忠心完全奉献给陛下的虫族,告诉他他的猜测都是错误的,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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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夜晚。
手中拿着发梳的埃德蒙希,正帮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贝纳将原本自然垂落的刘海梳上去,并在随后拿出一副金丝边眼睛为他戴上。
他后退了几步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确认眼前的贝纳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看起来有很大差别后,他对与他佩戴着同款袖扣的贝纳说:“其实你可以推拒掉在舞会上的演奏,毕竟你的身体还没养好,而这也只是普雷斯叔叔私下的请求,我相信他不会因此而生气的。”
因形象的改变而平添了一种成熟与斯文感的贝纳摇了摇头回答他说:“我没关系的,请您不要相信史密斯先生夸大的说辞。”
在确认贝纳的确没有不情愿的情绪后,埃德蒙希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对贝纳来说,他只是去疼爱他的伯父家做客。
他接过史密斯先生递过来的,他为舞会主人准备的礼物,并对贝纳笑着说:“走吧,如果等会普雷斯叔叔因为没有照顾好你而训斥我,请你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
跟在他身旁的贝纳回答他说:“他不会的。”
直到他们所乘坐的悬浮车开始行驶,坐在埃德蒙希身旁,从拿到那封信开始,一直表现的像是真的熟悉那位查拉戈里伯爵的贝纳,对埃德蒙希小声说道:“其实,我不记得普雷斯伯伯了,一点都不记得了,我甚至无法回忆起他的样子,我很担心知道了真相的他是否会因此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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