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欲念’并不仅限于床……
皇后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 正出神,被突如其来的呛咳打断,不由一惊:“晏晏?”
赵晏慌忙用锦帕掩住嘴,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泪眼汪汪道:“臣女失礼。”
“无妨。”皇后收回为她拍抚后背的手, 关切道, “有何问题吗?”
赵晏摇了摇头, 稍事犹豫:“臣女认为, 那些在秦楼楚馆流连忘返之人,贪恋妓子美貌,也是一种‘欲念’, 但却算不得‘喜欢’。”
说罢,顿时觉得不大对劲。
她分辨不清自己是被姜云琛的皮囊所惑,还是真正心悦于他, 如此类比, 岂不是成了……
好在皇后没有深究,只微微一笑:“‘欲念’并不仅限于床笫之事, 亲吻、拥抱、甚至互相依偎,都可归结其中, 且是由‘喜欢’的情绪催生,仅属于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赵晏陷入沉默,暗自思忖,她屡次容忍姜云琛“动手动脚”, 还在喝醉之后对他做出一言难尽的事, 原来是因为她打心底里不讨厌与他亲近吗?
可是,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无数片段自记忆深处纷至杳来,在望云楼, 他抱着她一跃而下,在猎场,她落入他的怀中,在承恩殿,他宁愿挨她盛怒之下的一击也不肯放开,在燕国公府,她遭到父亲诘问时,他以庇护的姿态将她揽在胸前,还有在招提寺大雪纷飞的寒冷夜晚,他像一团火苗般温暖了她的梦境。
又或者,是四年前的上元节,他穿过拥挤人潮,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些都与他的容貌无关。
却固执而长久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晏晏。”皇后轻声唤回她的神思,“你在宫中长大,按说见过不少姿容出众的郎君,为何唯独对太子心生好感?据本宫所知,本宫的兄长曾经有意与令尊结为亲家,本宫的侄儿样貌也算出挑,但你每次见到他,除去互相见礼,都说不得三五句话。”
“颜公子才貌双全,只是与臣女脾性不投。”赵晏诚实道,“而且在臣女看来,太子殿下姿容卓绝,无人能出其右。”
“你实属抬举他了,被他听到,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皇后笑了笑,“其实你那位朋友虞将军长相也不错,阿瑶眼光颇高,都对他格外欣赏,论性情,他应当与你非常合得来。”
“可臣女确实只把他当做朋友。”赵晏神色坦然,内心却有些疑惑,阿瑶何时跟虞朔这么熟了?
皇后没给她提问的机会,又道:“如若你并非阿瑶的伴读,仅是逢年过节随父母入宫,与我儿有了一面之缘,你会因此相中他的外表,进而喜欢他吗?”
赵晏认真想了想:“臣女依旧会觉得殿下是自己有生之年见过最好看的人,但不大可能产生其他念头。毕竟殿下对小娘子们的态度有目共睹,臣女何必做不切实际的梦?”
“这便是了。”皇后得出结论,“他于你而言,已经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或许你会想,他恰巧生着一张你中意的脸,在你情窦初开的年纪出现在你身边,你才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他,但人与人的缘分本就是种玄妙的东西,一念之差,即可导致截然不同的结局,假设只能存在于想象,事实是今生今世、此时此刻,你们的命运走到了这一步。”
赵晏一怔,就听她接着道:“晏晏,本宫与你说这些,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答疑解惑,而非强迫你留下。你若决定离开,本宫定会尊重你的选择,你我今日所谈,本宫绝不向太子透露半句。”
“娘娘好心,臣女从未质疑。”赵晏由衷道,“娘娘所言,令臣女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皇后眉眼含笑:“你这孩子,惯会哄人开心。”
这时,宫人进来通报:“娘娘,含章公主到了。”
姜云瑶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今早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起来。
进门落座,她端了一路的仪态终于无以为继,软绵绵地靠在皇后肩上,兀自庆幸道:“还好我只是个公主,无需像阿兄和晏晏一样,天没亮就要去面圣。”
皇后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你的酒量简直是随了我。”
姜云瑶眼睛都睁不开,喃喃自语道:“我可真羡慕晏晏千杯不倒,昨晚她不知替我挡了多少酒,现在坐在这儿,却一点也不见醉态。”
赵晏:“……”
阿瑶要是知道她昨晚的“丰功伟绩”,恐怕会被吓得立刻清醒过来。
她想到什么:“阿瑶,近些天你有见过虞将军吗?”
姜云瑶点点头,仍然闭着眼睛:“你放心,他好得很。”
赵晏与皇后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
按说虞朔在禁军中任职,并不能随意出入后宫,姜云瑶与他碰面,必定是在其他地方。可含章公主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走一步绝不走两步,去过最远的距离就是东宫,怎会如此反常?
姜云瑶觉察到安静,好笑道:“阿娘,晏晏,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瞧上人家了吧?实不相瞒,他的确甚得我心,如果他只是个寻常的世家公子,我已经去请求阿爹,把他讨来给我做驸马了。可他天纵英才,将来必成大事,我又岂能因一时兴起而毁人前程?”
驸马不得居高位,是历朝历代默认的规矩,即使父亲宠爱她,又信任虞朔的人品,愿意为他们破例,可某些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就会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说后世,仅高皇帝和先帝名下为数众多的长公主们,见状难免会产生微词。
“别担心,我没有与他说过,因为我不屑做强人所难之事。”她语调轻松,浑不在意的模样,“以我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郎君还不是手到擒来?何至于执着一人,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闻言,皇后和赵晏同时松了口气。
姜云瑶有个难得的优点,就是凡事都很想得开,绝不强求。
她生长在锦绣丛中,一身傲骨不允许她对任何人或事死缠烂打,而且,她总能得到更好的。
说完没多久,她就依偎在皇后身畔沉沉睡去。
皇后轻手轻脚地让她枕在自己膝上,示意女官取来几本书,与赵晏各自消闲。
屋外寒冬凛冽,室内却温暖如春,袅袅茶香四溢,周遭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这是赵晏儿时最熟悉的场景,光阴荏苒,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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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含元殿。
宗室与官员们朝拜过后,各国使臣依次觐见。
姜云琛从小到大见惯了这副场面,早就不以为奇,只觉得近年来称臣纳贡的属国数量日增,每次招待他们,都要花费不少银钱,着实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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