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心难勘破
惑心诀是阮玉霄自创的音攻,操控人欲,引人相争,但这篇琴谱能做到的更多。
琴音徐缓地响起,曲调并无多少变化,却莫名的温和了许多,而与此同时,叶既白眼前的场景也在迅速地扭曲变幻,眨眼间,他出现在一座富丽堂皇的仙府门前,朱红大门,琉璃瓦,玲珑灯。
偌大的宅邸前,那道身影便显得那般纤弱单薄。
叶既白就坐在不远处抚琴,此刻阳光正好,他看得也真切。
矮小纤瘦的身影站在仙府门前,仙府的匾额上描金熠熠生辉——简府。
同那个灰扑扑的脏污身影简直格格不入。
叶既白微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这是曾经的简氏,是简尧记忆中的简氏。
他看到了简尧的记忆,这就证明一切还在掌控之中,惑心诀能操控人心,玄之又玄,且对夺舍极有针对性。
简尧夺舍来的肉身毕竟不是自己的,遑论还是廖无风那身受重伤的躯壳,故此从始至终,除却控鬼炼尸这等邪术,他几乎从未用过其他的手段。
并不是隐匿身份,而是他做不到,这便给了叶既白可乘之机,利用惑心诀将他彻底困在廖无风体内,困在他自己的过往中,只要在惑心诀构建出的虚境之中,即使是简尧,叶既白也有把握杀之。
在这片似真似假的回忆之中,叶既白才是那个拥有绝对操控权的人。
朱红门打开,站在门外的瘦小人影纹丝不动,而里头却走出几个穿金戴银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同门外站着的小孩一般,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却又是云泥之别。
“哟,还没走啊。”走在最前面的小孩抱着肩,显然是这群孩子中最尊贵的,浑身都透着金窝窝里出生的高傲,讥嘲道:“那种脏地方出来的野种,也有脸姓简?”
然而穿着已经瞧不出本色衣服的小孩一声不吭,也不动。
叶既白只能瞧见那小孩的背影,觉着这一幕有些眼熟,这话也耳熟得很。
当年在青恒没少听。
而一般听见这种话,叶既白就会打回去,但那个小男孩没有,他沉默得像是听不见那些话。
“啊,也对。”先前开口的小公子笑嘻嘻道,“简氏的家奴也得姓简,区区小奴,还不跪下?”
仍旧没动静。
是个有骨气的小子,叶既白赞了一句,他大概猜得出那是谁了。
极乐宫这个脏地方出来的半妖,简尧。
沉默有时也是反抗,但简尧在简氏的地位显然与叶既白不同,他没有一个温和强大的师兄守护,所以反抗在此刻也只会显得可笑。
他被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地强行按了下去,屈膝而跪,甚至被迫伏身,然而脊梁始终是挺直的。
琴音不断,那为首的小公子趾高气扬,忽然招了招手,便有人将一块木头递到了他手中。他站在简尧的面前,讥笑道:“你想要这个吧?”
那是一块简陋到粗糙的灵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先母蓝妱之灵位。
啪嗒。
木牌被丢在了地上,在那孩子一个招手之下,便有人利索地倒油浇火,寒酸的灵牌在灼灼燃烧的火焰中焦黑扭曲,如单薄的蝶翼般脆弱。
男孩始终沉默着,他甚至头都没有抬。
灵牌在炙烤下变为了焦黑的黑炭时,周遭忽而陷入虚散,继而再次凝实,叶既白并未中断抚琴,琴音似流水,潺潺温缓。
再一次出现的场景,是极其昏暗的野外,树枝干枯张牙舞爪地立在黑夜中,荒坟遍地,身穿黑衣的少年走在其中,凄清月光下,残影般的昏暗曳在地面。而他手中正拖着个满身鲜血的人。
叶既白这回瞧见了那人的正脸,是张极其清隽俊俏的脸,可眉宇间偏偏萦绕着桀骜狠戾,甚至还有一丝死气,让他看起来极其阴郁。
毫无疑问,这是简尧的记忆,他就是少年时在极乐宫化名苍晦的简尧,但……真正的他呢?
叶既白要找到,是躲在这虚境回忆中,那个夺舍了廖无风的诛乾君。
被拖行着的人在地上留下淋漓血迹,口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哑痛呼。
“你是谁……”
提问声气若游丝。
“极乐宫。”回应阴冷,甚至夹杂着快意,黑衣少年添补了一句,“简,尧。”
“你……你!”
男人惊骇欲绝地嘶吼,然而出口的却只是如同哀叫般的哑声,已血肉模糊的唇翕动着,嘶哑骂了句:“孽种……”
叶既白终于明白为何他会用简尧这个名字回应,因为被拖行着的男人,是他的生父简元辉。
“我是孽种。”少年简尧不为所动,他将简元辉拖到了一处挖好的坟坑,随即将其踹了进去,神色漠然地瞧着坑里的那坨血肉,唇角忽而勾起了一抹阴冷沉郁的笑。
“你应当后悔。”低哑的声音淬了彻骨的冷,“你后悔吗?”
简元辉摔得说不出话,神智也恍惚了片刻,待他回神,一捧一捧的土砸在了身上,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恐惧顷刻盈满——那孽种想活埋了他!
内丹被毁,身受重伤,若是再被活埋在此,简元辉细微地踌躇着,是疼的,也是吓得。
“后……后悔……”他挣扎着哀求,“我是你父……父……”
磕磕绊绊的未尽之言被埋了个彻底,简尧挥袖将坟坑填满,方才幽幽缓缓地说了句:“所以没叫你曝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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