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蒙冤何日白
逆寒峰上，枝头霜雪轻覆，亭中温茶氤雾。
亭中人纯白狐裘覆身，脸色与衣衫一般，都是纯粹的素白，一双眸平静无澜，看似仍是青年面孔。
青恒心法可延缓容貌衰老，比驻颜丹还强上几分，即便是宗主也并未如何显出老态。
廖无风垂着眼，细致地摆弄茶具，片刻，亭外传来吕一汀的轻声：“师尊，您回了。”
“嗯。”廖无风应了声，斟了茶，唤他：“进来喝杯热茶吧，天冷。”
吕一汀提步入了亭，坐他对面，规矩而谨慎地端起茶来轻抿，迟疑道：“秦家姐弟前两日去了封翼，如今正往回赶，他们是生疑了。”
“不必理会。”廖无风澹然一笑，“查又能如何，魂都散了，这清白想来她也不屑去要。随他们去，若是碍事，除掉就是了。”
吕一汀微顿，低眉道：“师尊说的是，九彧长阳都龟缩不前，单凭灵剑一宗，难以成事。”
风过吹动亭外老树，黄叶飘洒而落，廖无风抬眸望去，捧着热茶慢悠悠道：“那就再添一把火，不过我倒想见见你那个叶师兄，他很有意思。”
吕一汀不可置否，也没深究有什么意思，只问：“这把火要如何燃？”
廖无风笑如云雾般缥缈，指尖蘸了热茶，在案上缓缓写下一个“九”字，随即翻开掌心，漆黑符文便自他掌心脱离，“带锢魄令去，你道行不够。”
“谢师父。”吕一汀起身，迈出亭子的那一刻又停住，回头轻轻柔柔地笑说：“师父，你也很有意思。”
廖无风眉梢微挑，瞧了他一眼。
“你是青恒六君之一，是正人君子。”吕一汀歪头，似有不解，眸中冷寂一片，“可你为何要杀阮玉霄，却要帮我呢？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廖无风瞧着他，“一样吗？”
吕一汀想了想，“心之所向不同。”
“那便是了。”
“可师尊又为何对谢无灵叶无玦狠下杀手？弟子听闻你们关系向来很好。”
“这个啊。”廖无风将瓷盏倾斜，任由茶汤洒落在地，溅起水珠儿，他望着亭外秋色，眼里是空洞的平静，“大概是——”
啪——
瓷盏落地，摔得粉碎。
“想翻了这天！覆了这地！”
吕一汀沉默片刻，短促地笑了声，躬身一礼，“无论如何，多谢师尊。”
——
青恒偏北，深秋已至，一场初雪遍野霜白。
赶路足有十日，越往北寒意愈甚，叶既白并不畏寒，可柳迁却偏要给他遮着棉厚大氅，一路搂在怀里堂而皇之地上了青恒宗。
青恒山门前，扫雪弟子瞧见掌门座下清云子怀搂着个容貌艳丽妖色逼人的青年跳下清光时，下巴险些跌到地上。
“站住！”
巡视的一对青年弟子将一行人拦在了阶前，目光审视地从柳迁与叶既白身上掠过，不无嘲讽：“柳扶疏，你已交出魂玉，不再是我青恒弟子，怎么还有脸进青恒宗门？”
柳迁牵着叶既白的手，还未开口，便听闻身后一声笑言：“我带来的，小朋友，你有什么意见？”
莫无意掸了掸石青色的外衫，缓步走上前来。
拦路弟子微怔，蹙眉问道：“你是何人？！”
“他是青恒次座长老。”许无念冷声，“六君行二，莫无意。”
这话一出，拦路的几个弟子彻底愣住，眼神呆滞地：“啊？”
“啊什么啊。”莫无意潇潇洒洒地负着手，神情却极冷，“还不给我让开？”
一行青恒弟子面面相觑，随即将石阶让了出来，莫无意打头过去，许无念跟在他身边小声：“这些弟子入门不久，自然不认识你。”
莫无意浑不在意地笑了声，微微歪了下头，低声：“是太久没回了。”
柳迁和叶既白跟在后头，十指相扣地牵着手，自进了青恒，叶既白便一言不发，笑意尽散，浅色琉璃眸中暗沉沉的，甚至于牵在一起的手都细微地僵硬。
他也有将近四年未归了。
这也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失去双亲，爱而不得，受尽冷嘲嗤讽，那年教训了江云剑一场，转头便在清净峰前的长阶跪了整整三日，同秦越每打一架，便要挨上一顿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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