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杨非雪睁开眼时,掉进高长行目光中,他正侧身支头,唇角含着一抹笑,她也跟着笑,眼中有星光:“几时了?”
高长行低声道:“卯时二刻,还早,再睡会儿。”
杨非雪摇摇头,也支起头,同他一样姿势侧躺:“不睡了,看看你。”
高长行抬手帮她整了整卷在身下的青丝:“那娘子可得好好看看,为夫方才已看了娘子好一会儿了。”
杨非雪扬眉问:“偷亲了没?”
高长行一时云雾:“唔?”
杨非雪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赢了!”
高长行摸摸嘴唇:“我记得娘子在某个大观里写过一句话。”
杨非雪问:“什么话?”
高长行坏笑着凑近她:“被欺负了,要十成的欺负回来,才够本!”
“那句话……唔……”嘴被堵住,她只能在心里无力的补了句:“不是这样用的!”
辰时,杨非雪和高长行在馆内用食,王阿桃一早出门去了西市,进文与良辰也是许久未见,杨非雪体谅,叫他们不用服侍,自干自的。
高长行问起她昨晚提的,世子为她受伤之事。从高长志说起甄郑二人之事,到普寿寺定情,直至颜俊恼羞成了怒,握凶器伤人,杨非雪一一讲过,无一遗漏。高长行只问了两句颜俊伤人细节,别的也未多说。
杨非雪问出昨日隐忧,世子手握赐婚圣旨,该怎么办。
高长行让她放宽心,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当今圣上乃英明之主,她已嫁为人妇,陛下绝不会做违背人伦之事。
他如此说,杨非雪便如此信了,一颗悬着的心归回原位:“吴才原也不是这样的,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不过,他这个人,看事一向心宽,也非执着的人,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看得乐观,望向高长行时,高长行朝她弯起嘴角,算是承认了她的看法。
四月前,不止陛下亲临国子监,瑞世子也在场,陛下心情大好,提及世子婚事,说赐婚圣旨早已到手,为何还不娶人家姑娘进门,世子说,姑娘早已亲口答应嫁他,时机成熟,自然会带她见陛下,到时还请陛下赏脸喝一杯喜酒,陛下大笑道,好,到时记得给朕留一杯!
瑞世子跪地拜大礼,起身时,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高长行。
那时,高长行也才知晓,吴才不单欲娶杨非雪,还请了圣旨,昨晚他也才知道,世子请圣旨时就在他与杨非雪成亲那几日。费心准备一切,回来之后却换了天地,换做是他,心也难甘。
高长行归来,高府上下皆喜,高哲喜不在面,笑得很是含蓄。高夫人将他全身上下瞧了一遍,低首拭泪,道他瘦了,看着憔悴许多,想是在外受了不少苦,两位姨娘则如往常一样一左一右地劝她,大公子回来是喜事,该笑才是。
高长志爽快多了,看到大哥直接抱上去,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大哥身上不下来。看到大哥大嫂一块儿回来,一会儿挤眉一会儿弄眼,故意酸溜溜地不满道:“就知道大哥最牵挂大嫂,回来先去红叶馆,再来看我们!”
平日里,他这样玩闹惯了,话出口时大家跟着笑着打趣,无非他们夫妻恩爱云云。杨非雪和高长行也只相视而笑,不作解释,受着大家的玩笑,有时夏姨娘调笑的话说得多了,杨非雪脸上羞红,高长行会帮着解围。
然而,此刻高长志的话掉到地上也无人接,全无了高长行才踏入家门时的喜气。高长志奇怪地看向娘和两位姨娘,三个妇人面色怪异,笑中透着几分尴尬,他又看向爹,高哲清了会儿嗓子,岔开话:“居安,你一路舟车劳顿,回院中歇息去吧,陛下已准许你明日进宫述职。”
“是,爹!”高长行长身微俯,拉着杨非雪回后院:“我们走。”
二人离开后,高夫人转头看看夫君,似在无声询问,高哲微阖眼,颔首,两个姨娘惯会察言观色,主君和夫人一个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赵妈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眼珠稍斜,高哲夫妇的举动尽数落眼,不动声色,宛若木桩。
杨非雪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不对劲,回到见山院,她开口问:“爹娘知道了?”知道吴才是世子,知道世子在红叶馆做活,知道世子有意……
高长行道:“爹娘给我的家书中,提及仲宁婚事,总是忧虑。”
原是为了高长志的终身大事,这事杨非雪有所备,她道,仲宁婚事,她早有留意。
高长行不意外,问:“哪位大人的女儿?”
杨非雪献宝似的道:“忠武将军姚家的,怀信的长姐,我有她的画像,就在家里,给你瞧瞧?”
“好。”
杨非雪乐了,又道:“我给仲宁提过这事儿,他脸皮太薄,没听几句就跑了。”
高长行问:“脸皮薄?仲宁?”
杨非雪点头道:“对啊,不过我还是瞧得出来,他挺中意的。”
高长行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仲宁心仪范家小姐。”
为了小叔子的颜面,杨非雪不假思索,面不红气不喘地否定:“你记错了,我从未说过。”
高长行转头看她:“是吗……”
杨非雪压住心虚,重重一点头:“没错!”
高长行未有追问,牵着妻子折身进书房,拟写奏章。一落座,杨非雪帮他取笔与镇纸,摊开折子,问他要什么砚,他答,歙砚。设好砚台,杨非雪在一旁研磨,研好后,挪到一旁煮水。高长行看她得心应手,含笑道:“以后进文也不必在书房伺候了。”
杨非雪神气道:“早就不必了,进文哪有我伺候得好,你写吧,我不扰你。”
高长行低头执笔,神色专注,杨非雪噙着笑,托腮歪头看了会儿,拾起上次未看完的书卷,看了进去,等水煮好,搁下书,温茶器、洗杯、置茶、洗茶、注水,道道环节下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淡茶端上几案,高长行的奏章也写了小半,他顺手端起抿了小口。
杨非雪不声不响地退回去,也给自己倒了杯,端着爬上窗榻,褪鞋,趴着继续看书,看到好玩处,捂嘴偷笑,忍着绝不发出声响。
高长行偶一抬首,便见杨非雪颤着双肩,笑得像哭,他知道,那是她在忍笑。
奏章最后一句:臣此生,偏爱一人,绝不二妻,望陛下体谅。
墨干,合上奏疏。
杨非雪取出姚慧画像,画中女子眸似耀星,眉若青竹,英气逼人,偏偏身量纤细,集女儿柔态与男儿神采。杨非雪从同行口中打听过姚小姐的品性与习惯,一次姚慧出门上香,她故作偶遇,主动攀谈,几句交谈下来,便将她弟妹一样看待了,许是她太过自来熟,笑得又诡异,姚慧寻了个借口,结束闲谈。
那时,高长志一颗心都在范玉珠身上,她虽心有所向,但也未开过口,眼下高哲操心起二儿子的婚事,她定会尽心,姚慧那棵白菜年岁也到了,若要别家的猪拱了,倒不如自己家的猪来拱。
高长行对这些事一向不操心,不知姚慧为人如何,不过,怀信常与重世子一同玩耍,他破例让其听过几次课,那孩子年岁不大,行事已有将门风骨,比之一些世子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长姐,当不会差。
杨非雪口若悬河之后,他只道:“我信你的眼光。”
杨非雪喜道:“再过一月,春色到,天应十分不错,我找个时间邀姚小姐来府中,给他们一个见面机会?”
高长行道:“好。”
杨非雪憧憬道:“仲宁再娶了娘子,我们家就热闹了。”
高长行挑眼看她:“若我们能添个孩子,家中会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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