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下起了瓢泼大雨。
都说春雨不急,润物细无声,却不料这金林城中的春雨,来得这般急切,似要将满城的污秽全数洗净才肯罢休。
温热的床铺之中,傅骁玉的被子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去,大半个身子压靠在文乐身上,脑袋靠在肩头,呼吸声一下下打在那满是红痕的脖颈之处。
院中来人,文乐猛地睁开眼,将傅骁玉小心翼翼地放开,打开门听来人汇报。
“不磷,不磷?”
傅骁玉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说道:“怎么了?起这么早?天亮了?”
连着三个问题,惹来文乐轻笑,声音迟缓,说:“宫中来人,说......文帝,薨了。”
傅骁玉这才精神过来,皱着眉,似叹息一般摇了摇头,大声喊道:“马骋,备轿!”
天色未亮,朝中众人便已经挤在了宫门之外。
宫钥一开,急急忙忙地往殿中赶去。雨还没停,衣摆被雨水打湿,众人却一点不顾,走得十分急切。
勤政殿外站了一堆大臣,风吹着小雨,往他们脸上刮,洗去一身的疲惫。
太监上前,手握圣旨。
大臣们不管满地的潮湿,掀开衣摆下跪,听候文帝最后的旨意。
周崇乃是武帝周荷之子,认祖归宗,该是谁的种还是谁的种。退位让贤,二皇子周峦无上位之心,除他之外,再无适龄皇子,唯恐外戚专权,便将皇位传给了九殿下——周崇。
礼部侍郎以不耽误登基事由一言,提出停棺一阵子,让祭礼押在登基大典之后。张烈瞧他一眼,笑着让他与周崇提。春闱在即,朝廷少不了高升的人。礼部侍郎自以为琢磨透了周崇的心思,将此事道出。
周崇大怒,以不尊不敬为由,将礼部侍郎的帽子摘了。
朝中再无人提起此事。
皇帝继位之时,皇陵便要开始修建起来。
文乐对此很不解,哪有人刚上位就要火急火燎修自己坟墓的,这不是咒自己活不长吗。
傅骁玉与他走在周崇之后,身穿一身白衣,免冠前往皇陵,说道:“莫说今上了,就是咱们俩的墓地,我也早早地看好了。”
文乐瞪大眼,说:“我俩的都看好了?”
傅骁玉点头,说:“在不夜城。那儿灯火通明,日日夜夜都是热闹的。高山之上,一眼望过去便是不夜城的灯火,我惦记你喜欢热闹,哪怕是到了地底下,定然也喜欢人声鼎沸的地方。若真有鬼魂之说,便让我和你等到天黑了,瞧不见太阳,手拉手去往市集,带着精怪的面具,吓唬那些不好好安睡的小娃。”
死亡向来是可怕的,听傅骁玉说的,文乐却不觉得害怕,反倒是觉着有十分的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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