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用户已关机
追程翥真心费钱,一道都没出血的口子看上去要花近千块,也不能让程翥给钱,这趟猫算是白找了,徐步迭隐隐肉痛。
不过,那一爪子倒是没白挠。至少他赚到程翥开车载他,悄悄趁机抱了一下,感觉赚得大发;后面还要打两趟针,看程翥那意思,似乎还要陪他过来“监督”,又让心里头满满当当的,热气蒸腾得像刚出锅的包子发胀起来。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自己并没有察觉其中的区别,只觉得一切顺利。但是在老时间给甘和豫做模特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发呆的时候,突然一阵啷响打断了他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舒适,定睛一看,老先生似乎倒洒了笔筒,有些抱歉地一面收拾一面对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咦?”徐步迭骤然回神,看了看时钟,“今天这么早?怎么了吗?甘老师后面还有事?”
甘教授笑了笑说:“不是,今天小徐的感觉不对啊,整个气场都变了,和我想要的感觉不太一样。”
“哎?是我哪里摆错了吗?跟我说一下我可以——”
“不是不是,单纯的感觉而已,因为今天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所以情绪上和之前的会有些连不上了。”
“啊……”徐步迭一下子大窘,他看了看自己,摸了摸脸,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不同啊,怎么就‘高兴’了呢?有这么明显吗?“不好意思,那再来可以吗,我保证控制好情绪……”
“哈哈哈,不给人高兴也太不人道了,”甘和豫和蔼地说,“再说,情绪是会传染的,我现在也找不到那种创作感觉了,正好歇一歇。”
“对不起……”徐步迭有点难堪,他还有点心疼钱,但是他是个讲道理讲规矩的人,买卖不成仁义在,毕竟谁知道下一次赚钱机会怎么来,忍着心痛还是说,“今天是我耽误甘老师了,那今天的费用还是从里面扣掉吧……”
甘教授抬起脸,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审视了一下他。那目光好像刀片一般,从他身上一闪而过,但又很快地恢复了原本的体面和蔼:“你这孩子,来回三句话不离钱的,我还没说什么呢。”
“毕、毕竟是您花钱买我的时间……”徐步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说,要参加那个中日韩的交流展,截止日期快到了吧?我这不就是在耽误您的创作时间……”
这倒令甘和豫感到意外了:“你知道这个交流展?还挺热心艺术的,是不是受到我影响了,将来也想做这行呀?”
徐步迭略略勾了一下嘴角:“嗯,也不是……只是偶尔关注到,因为我有个比较喜……喜欢的艺术家,也要参加这个比赛。”
甘教授的动作不甚明显地微微一顿,又迅速地恢复了和煦的笑容:“哦?是哪一位啊?我认识吗?”
“啊,我不知道甘老师认不认识……”小徐有些忐忑,又止不住莫名骄傲地介绍道,“他叫程翥,是个雕塑家。”
“哦,雕塑啊,雕塑即使在我们圈子也算小众的,俗话说是‘重绘画,轻雕塑’,到今天也是一样……姓程,我想想,对对……程翥啊,我想起来了。很年轻就成名的那个嘛。”
徐步迭眼睛发亮:“甘老师也知道他啊?”
“不是很熟,我们方向不同……但我们毕竟都在一个城市,又在同一个协会嘛,有的时候年末聚餐啦,省里开会啦,偶尔能见到。”甘和豫维持着大师的风范,视线大大方方地在正穿衣服的年轻人身上逡巡,一面和蔼地问,“小徐会关注到雕塑很少见啊,我以为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快消文化,对这种没有太大兴趣了呢。”
徐步迭草草地扣上扣子,脑袋从毛衫的领口处乱糟糟地钻出来。甘老先生看起来是完全的长辈,无论是气场还是面相都令人十分安心,忍不住话就多了点。老人家嘛,应该都喜欢别人陪他聊天吧……他一面这样想,一面答道:“我啊……也是受我爸影响。他很喜欢收藏艺术品,当然,完全不懂行……风格乱七八糟的,往往是谁说好他就收下。不过我小时候也不懂嘛,就觉得那些东西奇奇怪怪的,都好好玩。”他视线落向远处,虚幻的焦点朦胧成一片,“那其中就有程翥的作品,在我爸那一众收藏里面可谓鹤立鸡群啊,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甘教授怡然地笑着,似乎很满意这个故事。“也不要那样说你爸爸,艺术嘛是给人带来感悟,带来快乐,带来表达,带来美的。只要他喜欢,是什么风格都不重要,有没有价值也是他说了算的,符合他心意的,能让他高兴的,那就是有价值的嘛。”
徐步迭点了点头:“您说得对。”自己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聊过这些压箱底的话题,到程翥那边又得藏着掖着,不敢让他知道。这些过往有时候已经变作梦魇,翻来覆去地在他眼前出现,当话出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也有了一丝释然;又或者是对着陌生的、很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年长者,这些话更容易出口些。
他几乎竹筒倒豆子似的讲起来,那些奇怪的、庸俗的、无人问津的收藏,几乎成为了现在他唯一奢侈的财产。他曾经将每一样都打包收进灰蒙蒙的纸箱当中,可这会儿从记忆中拿出来时,仍然对每一样都如数家珍。
“既然能做这种规模的艺术收藏,那你家条件应该不错啊,你怎么还出来打工,勤工俭学?”
“我……”他张张嘴,兴许是自事故以来头一次主动说起这些的缘故,好像时光将他一下子带回了原本的年纪,那些精心的伪装全都不见了,他只是一个才刚刚毕业,考上大学的孩子;他什么都不必考虑,未来四年应该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拥有一段自由而恣意的开端。
“……家里有人生病了,我父亲也……不在了。”实际说出口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一点轻松,甚至可以说平静了下来,似乎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样啊……”长者十分体恤地并没有追问下去,反而伸出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肩膀和背脊,再轻拍两下,“……那你很辛苦啊。”
“没关系的……不辛苦,我已经习惯了。”徐步迭喃喃地说,“所以我什么活都做……甘老师,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只要能赚钱。您以后要是有别的什么活,什么单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都可以叫我。”
“随便什么事都行?”
“随便什么事,随便什么时间。”
程翥把电脑上的建模不断返回,又把桌上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那里已经要堆得漫出来了。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他的作品到今天已经形成了完全的自我风格,疏旷硬峻,可是今天落笔像毛头小子一样,急躁毛糙的,情绪像野草似的胡乱生长,刚压住这边,又从另一头冒出来。
程翥抓起手机,翻了半天又犹豫了半晌,最后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放下了,朝房间里喊:“乐乐!”
乐乐蹬蹬蹬地跑来,举着他的小飞机:“吃饭了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啥。”程翥恨铁不成钢,“马上过了年,你都要是小学生了你知道不?你再吃,校服都穿不进去。”
“……哦。”乐乐沉思了一会儿。“那还吃不吃?”
……程翥扶额,“吃,一会吃,爸爸去热菜,你帮爸爸打个电话。”
“电话!”现在乐乐可喜欢打电话了,立刻高高扬起手表,“打给谁?”
“打给你小徐哥哥。”
“哦!”
“你就问他记不记得要去打针,别给忘了。”
“好!”
叮嘱过这一句,程翥总算安心了一点,转头把剩菜拿出来一起扔进微波炉,拿出几个包子架上蒸锅,就听见小传声筒又奔过来,大声说:“他问你记不记得明天答应过他什么事!”
程翥拿着锅铲,把热好的菜扒拉进盘子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我记得。你问他明天怎么安排?”
程翥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心想我让乐乐问,我看你能说出个花来。
乐乐接电话非常地具有仪式感,既然励志当传声筒,那就绝对不当面说给程翥看,于是又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得到答案再跑回来:“爸爸!他说明天安排约会——”
程翥一把抓起儿子胖胖的小手,几乎把手腕贴在自己嘴上:“徐行!你跟我儿子瞎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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