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回神
地牢阴冷幽暗,潮湿的气息无处不在,凝滞不动的空气在这封闭狭小的石室里混着霉气一起发酵,萦绕在鼻尖,让人窒息。
困住郑乐驹的缚灵阵在地牢里换成了缚灵锁,手腕脚腕连同脖颈都被锁死,彻底封禁了他的内腑,半点灵息也无法调转的恪勤道人此刻与凡人无异,还是个在黑暗里兀自忍耐五脏剧痛的可怜凡人。
他垂着头,双目微阖着,七窍中流出的血痕并没有被处理,让他像只凄厉的恶鬼,可他的面容却是那样平静,眉梢眼角没有一丝褶皱,若不是这幅安波门二掌教的打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几乎有了些少年的感觉。
然而八百年的时光是多么漫长啊,岁月是光阴用刀刻在骨子里的,不是皮囊上的毫无变化,就能够埋没的存在。
幽暗中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轻缓又稳当,一直到了牢门之前。
那是哪怕现在的郑乐驹没有半点灵力,也依旧能感受出来的熟悉的气息。
他抬起头,锁链哗啦作响,望向那人的目光却是那样温柔。
“你伤得很重。”那人开口,音色一如当年年少时温润如玉。
郑乐驹开口:“无妨。”
邵代容垂眸看着他,似乎没有多少情绪,那第一句话也不大像是关心,只是此时此景该说那样的话便说了而已。
“和长老们的商议已经结束了。他们愿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打算怎么办?”
恪勤脖子上的那轮枷锁应当相当沉重,他艰难地摇了摇头,“都是我干的,我认。”
邵代容眸光浅淡,“恪勤,你知道你认下之后要面对什么吗?”
“我知道,”郑乐驹沉默了几秒,然后看着邵代容的眼睛问道,“代容,你愿意亲手送我最后一程么?”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即使他的内腑都收到了严重的伤害,即使他的四肢脖颈都被沉重的枷锁狠狠压制,即使他此刻不得不跪在肮脏的牢狱里。
他依然如同八百年前——
邵代容缓缓地移开目光,他没有办法忍受那经年未变的目光,他无言转身离去。
任由身后传来锁链铮鸣的声音也不曾回头。
“代容,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没有回应。
枷锁在郑乐驹的手腕上勒出血痕,疼痛是麻木的,他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放弃了挣扎。
只是无奈又自嘲地笑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强求,其实那个人从来都不需要他。
很多年前,郑乐驹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一个人而已,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将那个人保护得很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意识到其实这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保护。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他。
甚至,郑乐驹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有资格去保护他,站在他的身边。
他是平洋真人,是安波门的掌教,是无相境的大能。
那个人自己便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我知道你早就不需要我了,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黑暗中,男人喃喃道。
无人可闻。
*
如果肉体上的疼痛一定要来得那么猛烈的话,请让我继续晕下去吧——意识刚刚清醒的姜云征如此想到。
“唔——”
脑壳儿疼,从里疼到外。感觉脑浆像是被人拿棍子搅和过一般,神经好像都打了结,头盖骨很有可能被哪个不长眼的秃驴拿去当木鱼敲了八百年。
“——嘶。”抽空灵脉内腑什么的,老子下次再也不干了,干脆让人一剑砍死也比这来得痛快,娘的娘的,废了废了废了……
也难为疼成狗的姜大师兄,还能匀出点能运作的脑细胞来满脑子叫嚣。
等等,这是什么?
双眸勉强睁开了一道缝的姜云征,感觉眼前是影影绰绰的光影。
鼻尖上痒痒的,他想抬手挠,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卧槽,爷这是真废了?瘫痪了?
——又不是走火入魔,后果至于这么严重么!
姜非拙是被脑海里突兀响起的声音吵醒的,他眉尾一挑,遂保持原状没有动弹。
——不对,没瘫。
五感六识后知后觉地回归原位,姜云征感觉到自己正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他的内心空白了两秒,随即睁大双眼,视线缓缓上移,看见了一条堪称完美的下颌线,也是熟悉的下颌线。
黑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有一缕落在他的鼻梁上,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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