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想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漂亮的可爱的,符合自己审美的人或事,报以更多的关注乃人之常情。所以少年时候的郑乐驹在人群中第一眼见到邵代容之后,便不由自主地总是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也属实无可厚非。
最开始大概只是一点点保护欲,玄门少年都是听着前辈们的英勇事迹长大的,锄强扶弱持剑济世都是少年们的梦想,当年的郑乐驹当然也不例外。
又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眼前就有弱小饱受欺凌,叫他还要怎样无动于衷。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去亲近那个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少年,想救他。
心意在不知不觉中变质,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不再只是简单的关注或者说怜惜。
他想要那个人也看着自己,像自己时时刻刻注视着他一样,希望这个人也能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
邵代容在修行上很有天赋,不同于注重嫡庶之分的安波门,冬云派只看修为天资,所以当他将自己倾心于平洋之事禀告师尊的时候,很快就收到了支持。
毕竟有合适的人选合籍双修也是可遇不可求之幸事。
他那时只是想带这个人走,因为知道他在这里过得委曲求全,过得闷闷不乐,所以那时候的恪勤道人以为只要能带走他,就可以给他一个幸福的未来。
为了显示对平洋的重视,郑乐驹选择在安波门举行合籍大典。
那便是这场错误最初的开始。
——见色起意,多半没有好结局。
姜云征百无聊赖,在心中如此评道。
“我想留在这里。”邵代容垂着眸,他的长发披散半遮了眼眸。
郑乐驹坐在他身旁,将他轻拥起来,邵代容顺从地将额头倚在了他的肩膀上。床榻之外月光透过花窗照进屋檐,略过了窗上红色的礼花。
绸做的里衣过于丝滑,微微下落,露出了平洋纤细的锁骨,红痕暧昧。
这是他们合籍大典的那一夜。
恪勤:“为什么,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
“我,我很感谢你,但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没有办法说走就走。”平洋轻柔回道。
“嗯。”恪勤温存地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听你的。”
——还好听的是事后墙角。
姜云征平躺在意识的角落里想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恪勤道人年轻的时候还是挺正义凛然的嘛,怎么八百年后变成了那副死样子。
……
——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困多久。
姜云征翻身打了个哈欠。
彼时的邵代容想留在安波门不过是因为一点不舍,直到几十年后他在冲破腾云境的那一日听到了那些可怖的真相,留下来的目的就彻底变了质。
姜云征寄宿于郑乐驹,看着这个人从挣扎到放弃,从反对到助纣为虐。
他站在黑暗的意识里,冷眼旁观。
光景再变。
“我只有你了!”
那是邵代容一贯纤细惹人生怜的嗓音,他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郑乐驹的腰,埋首于他的脊背,泪水很快渗透了黑色的衣袍,“我只有你了……”
郑乐驹抬手缓缓地握住了平洋紧扣在他腰前的食指,然而他没办法推开这个人,他做不到,只能紧紧地握着那双纤细的沾满了鲜血的手。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压抑的哭腔,“我只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只是、我只是要为我娘亲报仇而已……”
“是他们害死了那个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你……也会觉得我恶毒么?”
平洋的话音断断续续,根本无法掩藏他内心的悲愤与崩溃,问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像是脱力了一般,终于松开了对自己道侣的桎梏,跌坐在了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了满面。
郑乐驹回神将他揽在了怀里,默默无语地接受了爱人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哭泣发泄。
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失态过,平洋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他揽着平洋的手那样用力,指节隐隐泛白。
始终停留在平洋身上的目光在怀里人哭泣的声音愈发微弱之后,缓缓上移落在了他身后的院落之中。
——当真是尸山血海。
借着郑乐驹的眼睛,姜云征看见了满院的残肢断臂,以及在月色之下泛着不祥红光的血池。
——看起来温温柔柔,下手还真是心狠手辣。
都是当年曾经伺候过邵代容生母的门中下人,这些年被他一个一个寻回来,然后一齐杀了。
郑乐驹收回视线,他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因为克制而暴起的青筋也随之平复。然后低下头在平阳的耳畔低声道:“代容,我也是真心待你的人。”
他说完,将平洋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院落,身后风景一变,那浸满血腥的小院化作了一颗芥子落在他掌心之中。
恪勤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这颗灰黑色的小芥子,而后便将它捻在指尖,碾成齑粉,连同那些尸首一起让它们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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