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以
姜云征做完这一切时，时间还早，他也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安波门去，正好也想让五少爷出来放放风，便把小猫儿揽在怀里，山林间信步走了起来。
姜非拙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也不多废话，看起来乖巧极了。
夜里山林中的空气是湿润的，悄无声息地带着无孔不入的侵略性。
好在，入道者不畏寒暑。
“师兄。”良久之后，姜非拙开口唤道。
姜云征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像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不过姜非拙知道他师兄是听到了的，于是接着道：“此次扰了你历劫进阶，真的不是非拙故意为之。”
走在前边的那人不为所动。
姜非拙继续道：“师兄要是恼我就打我一顿吧。不然总是想这几日这般对我不冷不热，非拙实在难受。”
对你不冷不热难道只是这几日的事情吗？
姜云征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八成相信姜非拙不是故意，不管这人是怎么到了自己历劫的小世界，以至于让他姜云征历劫失败的，想来都不是这小子刻意所求之果。
罪魁祸首多半是那个叫辰为的家伙留下的连枝术。
但这只是一个说法。
毕竟事实是，那个身为小皇帝的姜非拙，确实对他诸多算计。哪怕姜云征告诉自己那是小世界里，这臭小子为环境所扰所致，与现在此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干系。
可仔细一想，又如何没有关系呢？
都是放在那儿，自己瞎长出来的黑心小白莲。
只不过在下界的时候，这家伙道行不够深，没现在这么能装罢了。
看他现在一幅温和柔顺的样子，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姜云征眯起眼偏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问道：“要我打你一顿泄愤？你可想清楚了。”
“非拙绝不还手。”
没意思。
姜云征最讨厌他这幅死样子。
扭头之后，唇角拉成了一道直线，“打你一顿于我有什么好处，多此一举。”
“师兄！”姜非拙这种时候倒是收起了他的眼力见，不退反进，“非拙还有话想同你说。”
姜云征把五少爷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后颈让他先自己一边儿去玩，然后直起身来靠在一旁的大树上，隔着昏暗的林间月光遥望向姜非拙。
是有话快说的姿态。
“无论是师尊，还是传灯师伯都说师兄你必定是四境之内下一位能够飞升成圣的人。”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姜云征抬了抬眼皮。
“其实，我每一次至下界历练都有一样的疑惑。”
这是来找师兄求教的？这小子原来也这样的人么？
“下界的那个‘我’，与现今的这个‘我’，是否能算得上是同一人？”
“封禁识海，没了记忆，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所思所想，所念所求皆与现今全然不同。那不就只是一个顶着和我相同形貌的陌生人么？在下界时无论是我多么强烈渴求的东西，待回了解封山门内，便又一切皆是虚无了。”
“难道说时移世易，那些便不重要了么，那么我当时的贪嗔痴念，岂不也就是一场笑话。”
姜云征横飞入鬓的双眉，因为他这一番话渐渐拧起。
“师兄，难道你不曾如此想过么？在下界时，你就是位力保山河安的将军，甚至愿意为此死在沙场上，那样执着，那样不顾一切。”
“可你看，如今的你是解封山的首座大弟子，是与世无争的解封山门人。你护过的山河子民在遥远异世，与镜花水月何异？”
“姜非拙。”尾音方落，姜云征已经站到了他的小师弟身旁，他捏起姜非拙的手腕，一缕灵力随后渗进他的灵脉。
姜非拙因此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师兄，前两日才说过，下次探我灵脉至少提前告知我一下，我……”
“害羞？省省吧你。”姜云征立马怼了回去。
“没有走火入魔。”他又低声喃喃道。
姜非拙的脉象显然与两日前没有变化，然后他就被自己的大师兄晲了一眼。
就听他说：“你是在下界待久了，脑子秀逗了么。什么‘我’是不是‘我’的，你身为修者下界历练，就是要知晓凡尘痴念，而后再看透清醒。”
“看不透也就罢了，还陷在其中是怎么回事？还说你一直都有此疑问，真不知道你这一身修为是怎么长起来的。”
“可是师兄，”姜非拙反手抓住了姜云征为他探脉的手，“你为滼王时的那些执念如今又算什么？”
“所谓为国为民，那都是彼时你真实的想法么？那么现如今呢，一心飞升便是你的执念？”
姜云征发现他的小师弟个子竟真比他要高些，两人面对面地说话，他要看对方的眼睛还得略微抬眸才行，那眼神倒是认真的。
“你不觉得自己用词奇怪么？”姜云征反问道，“何以谈‘执念’？在下界，你也知道我彼时是滼王，是领兵大将，西北主帅，无论是收复失地，还是辅佐皇帝那都叫‘份内之事’。”
“要命的分内之事？”姜非拙不甘示弱。
姜云征：“那叫在死前完成最后的份内之事，又不是去送死。”
“说来说去，师兄你真是半点也不怕死。”
怕有用么？死又不是怕就能避免的，何况当时身中剧毒无药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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