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掌心
城外的大将是姜云征。
他在两天之前赶到了甘门关，萨诃显然没有在后方留下太多兵力，姜云征率先阻断了他们通风报信的出口，迅速且隐秘地拿下了甘门关。
如今他站在狼王萨诃的后方，正悠悠地注视着他的老朋友。
姜云征当年在释纳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位二王子。
人前装得跟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似的，肚子里憋了一湖的坏水，算计老子、算计兄弟，偏生还装出一副孝悌廉耻来。
表里不一的东西。
说到表里不一，姜云征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尧都城里的那位。
滼王大人忍不住从鼻腔里哼气了一声。
那小子也是表里不一的个中好手，段位比这位狼王还高了不知道多少截儿，把他这个滼王騙得团团转。
风雪不停，姜云征不知怎么的，忽然在这苍茫的天色里回顾起了自己的一生。
若是说书人来讲这个故事，想必也称得上浓墨重彩。
但不管它究竟有多精彩，现在也该到落下帷幕的时候了。
“兄弟们，此乃最后一战，势必拿下狼王首级！以慰我滼水十三州无数英灵！”
“冲啊！”
八千战士一齐怒吼，瞬间策马咬下了敌军后方。
萨诃万万没想到后方突袭的竟然会是姜云征的军队，他看见那印着滼王字样的指挥旗时，甚至有一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不是快死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前线！”萨诃大声惊问，而后恍然反应过来，怒道：“是幌子，竟然从那时就是个幌子！”
“让本王以为你要死了，一切就是为了今日的这场奇袭么！”
虽说狼王把大前提搞错了，姜云征是真的生死徘徊了一次，但这次奇袭利用了那甚嚣尘上的流言确实没错。
萨诃攻城多日，又在“议和”之计上被明瑞戏耍，终于按捺不住在今日倾巢出动，这便是明瑞和姜云征一直都在等的时机。
他现如今的布置不止使自己后方的牧州成陷入空虚，就连投在前线的兵力都是四散的——因为他选择了围城之后一齐攻击。
这一举动正中姜云征下怀，滼王手上如今不到八千人，再怎么精锐也不可能和释纳数万大军正面刚。
现在却因为敌方自己的布置有了一战之力。
狼王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后方士兵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姜云征的人疯狂绞杀。
“把其他三面攻城的人手都调回来，快！”他冲着身边的参将大声下令，“全力围杀滼王！”
“谁能摘得滼王首级，本王让他封侯拜相！”
“是！”
最外围的释纳兵士成了人肉护盾，为临近城池的这些人争取到了反应过来的时间。
狼王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滼王手下不过几千人，我们有数万大军，屠尽滼王座下鹰犬不过是须臾功夫，上！”
萨诃也抽出了身侧弯刀，他要姜云征的命！
七年前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与身为质子的姜云征合作，这旧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当年自己的无能，每当姜云征的名号响在他的耳边，他就会回想起过去的屈辱。
而这两年里，姜云征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戏耍于他，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君！
十余日来任释纳怎么强攻也不破一角的迎州城，终于打开了紧闭的城门，锁链吱呀声之后，是震天彻地的马蹄轰鸣，养精蓄锐的滼水大军倾巢出动，将四方城门的攻城军都死死拖在了原地。
主城门大开，陈副将带着最精锐的骑兵冲了出来。
狼王主力瞬间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尴尬局面。
他们这一方的士气肉眼可见地陷入低迷，反观姜云征身后的滼水守备军，正因为与迎州城防军的配合成功达成而士气大振！
狼王在他的高头大马上怒吼道：“杀死滼王，绞出血路，那才是唯一的出路！在此丢盔弃甲妄图逃亡者，本王先替汉人宰了那懦夫孬种！”
绝境之下，往前是死，后退也是死！而往前还有一线生机，后退却是必死无疑！所有的释纳兵士都被激出了最后的血性。
姜云征遥望着自己的老对手，不禁摇头暗叹，还真是狠厉。
不过他姜云征敢不留余地，就没打算放走任何一名释纳兵，他要完完全全地剿灭释纳的力量，叫他们彻底不得南下。
十二年前，广逐候及世子所率大军被尽数围杀的仇是时候该偿还了。
滼王神色晦暗，紧握长枪的五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不再保留任何余力。
厮杀中几乎辨不清对方的面庞，姜云征也懒得去记这些释纳人的模样。萨诃朝着他的方向奔马而来，不多时两军主帅便短兵相接。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姜云征接下了萨诃的一击，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
狼王鼻翼不住嗡动，怒气不言自喻。
“滼王，真是好手段！”
他说着又是重如劈山的一击，姜云征在马背上稳稳地接下了，这让他更加确定姜云征此前突然“暴病”远离战场，就是一个早早埋下的陷阱。
“不敢当啊，王上。本王多年不曾去过你族王都，前些日子抽空前去一游——如今这释纳大都可当真繁华，比上尧都也不遑多让了。”
萨诃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满口胡言！”
姜云征不怀好意地轻笑出声，“王上，您当年不还好奇我为什么能躲过王世子的眼线率兵直达王都么？怎么还没过去几年，您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你！”
狼王当即心下百转千回。
姜云征必定是在诈他。
可这人出现在他背后是从哪里来的？
不对，他可以是走陵泉道。
甘门关的守军这两日递回来的情报无异。
当年姜云征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的兵带去大都的！
如此种种，仿佛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双手狠狠地拉住了狼王的五脏六腑。
“姜云征，你休想借此迷惑于我。”
谁知滼王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在乎他狼王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随即趁着他被搅乱思绪而现出的破绽，狠狠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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