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再见,你好,我的爱
城市的星光不如郊野璀璨,但月光依旧皎白。顾子默从公司回到家时,外出旅行的父母已经回来了。母亲因为长途旅行的劳累早早睡下,只有父亲仍在大厅里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喝着清茶。
顾子默跟父亲坐了一会儿,谈了谈与公司近期发展相关的话题,就在他打算回房时,父亲突然向他说:“我这次外出,刚好在法国碰到以前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叙了叙旧。过段时间我打算邀他来我们家作客。”
“好,我会让管家安排妥当。”
“我这个朋友,有个女儿,今年正好25岁,现在在法国读书,也快毕业了。我看那孩子知书达礼,长得也很漂亮,我挺喜欢的。”顾老先生说起话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自从文家逃婚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我跟你妈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趁着这个机会,如果你觉得那孩子适合——”
“爸,我暂时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顾子默没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
顾老先生怔了怔,放下报纸,语重心长地说:“子默,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但工作再忙,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我跟你妈都觉得你也是时候真正考虑一下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当初你答应跟文家的婚事,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真心,是为了公司,可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我觉得这也许就是天意,老天爷让我们别再插手干预你的婚事。所以这次,你也用不着有什么心理负担,也用不着操心公司,那女孩,你要是喜欢,就去追,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一切都看你自己。”
顾子默原以为父亲又要为自己安排相亲,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话,不免有些吃惊。
他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竟有些颤抖:“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顾老先生看向他。
“但目前还不方便将他介绍给你们。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带他来见你们。”顾子默攥紧双手,目光坚定地说道。
顾老先生笑了笑:“那就好。我今天还跟你妈操心这件事,原来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那好,我们就不指手画脚了。到时候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呀。”
“一定会的。”他说道,隐忍地低下了头。
越到这种时候,他越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同性之爱的不易。对异性恋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在世俗的眼光里,由同性做出便变得污秽不堪。人们总是以多数和少数划分群体,并以正常和异类来区分,却不去深究爱的本质。
说到底,世俗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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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冉的父亲仍旧住在县区的老房子里,从远处看,那里一切都没变过:带花园的楼房外墙刷着白漆,繁盛的爬山虎从花园顺着墙面一直攀上了二楼。院子的栅栏门紧闭,屋里也一片寂静,看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黎冉推开栅栏门,越过花园,打量了一眼院子里被照顾得还算不错的玫瑰,站在了紧闭的屋门前。
敲门的时候,黎冉的手在抖。
没人应门,他有一瞬要临阵退脱的念头。但是一回头,马路对面站着的穆清阴和杜思蘅都眼定定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太窝囊。
于是鼓起勇气,再度敲门。
这一次,他听到门后传来拖鞋的声音,一声轻咳过后,门打开了,一张衰老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他险些认不出父亲的模样了,这三年来,他没再见过父亲,就连在梦里,父亲的那张脸不是扭曲了,就是模煳了。
如今突然出现在面前,黎冉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该对面前这个满脸皱纹、看上去明显比实际年龄衰老的人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老人浑浊的眼睛蓦地清亮起来,他颤颤地扶住门,喊了一声:“小冉……”
黎冉心里一动,突然红了眼:“爸……”
老人眼眶也红了一圈,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思蘅和穆清阴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黎冉和黎伯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过一会儿便两人都进屋去了。
穆清阴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却也搞不清楚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只好一边咬着牙一边等。
“不会出什么事吧?”她问。
一旁的杜思蘅双手插袋,也定定地看着那幢房子:“能出什么事?看他们刚才父子相见的样子,出不了什么问题。”
“小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希望黎伯伯也能解开心结才好。”她倚着路边的一根栏杆,若有所思,“说起来,顾子默真厉害,遇到他之后,小冉变了这么多……”
“他这几年一直在自省反思,应该早就有改变的想法了,顾子默……是个契机吧。”杜思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遇见顾子默,让他有了改变的动力。”
穆清阴突然捅了捅他:“你呢?你还没做好决定吗?你想让杨一帆等一辈子?”
“我不想太冲动。”杜思蘅低头看着砂石地面,以脚轻轻地画着圆,“我想认真考虑。”
“你呀,对上一段感情太冲动,对这段感情又太谨慎。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好。”穆清阴瞅了他一眼,“真的喜欢就说呗,干嘛非得考虑这么多?你难道对杨一帆没动过心?”
他犹豫了一下。
“谨慎过头,当心错过哦。”
他摸着裤袋里安静躺着的手机,感觉指尖有些灼热。
仿佛心有灵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几乎是受惊般地把手机拿起,发现屏幕上跃动的正是杨一帆的名字。
眼尖的穆清阴笑起来:“啧啧啧,缘份啊。”
杜思蘅脸红了,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接了起来:“喂?”
那端传来杨一帆清亮的声音:“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他莫名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打电话给你……”那边停顿了一下,“等你回来,我们能一起吃个饭吗?”
听出了那边小心翼翼的语气,杜思蘅心有些软:“好。”
“我会找一间好吃的店。”杨一帆满心的欣喜都透过声音清晰地传达过来,听得杜思蘅心底又是一震。
前方的街道吹来一阵风,带着初夏的凉意。杜思蘅看着路边随风摇晃的一株木芙蓉,突然说:“我的回答是,好。”
“嗯?”
“对于你之前的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好。”杜思蘅又重复了一遍。
杨一帆停顿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我已经说两遍了,我不会再说第三遍。”即便隔着电话,杜思蘅的脸还是一边红着脸一边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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