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像个无家可归的疯子。
一上午的时间, 袁星宇已经抽完了一整盒烟。
可胸口那股又闷又压抑的感觉,就是消不下去,渴望有点儿什么东西能帮他一把。
“草。”袁星宇站起身, 趿拉着拖鞋进了屋。
他拿过手机, 给阮义衡发了消息:[你说的人呢, 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阮义衡很快给他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都是保养极好的男人, 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 但其实都已经快四十了。
袁星宇一张一张划过照片,在最后那张照片上停顿下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还带着副眼镜,穿着合体的银灰色西装, 看起来禁欲又勾人。
他长得不是最好看的,却是最像某个人的。
袁星宇摸了摸干燥的喉口, 胸口那股烦躁的感觉更甚, 他给阮义衡回过信儿:[就这个了, 让他快点儿过来。]
[阮义衡: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我已经让他出门了。]
[袁星宇:洗干净了没?别是刚让人碰过。]
[阮义衡:放心, 绝对干净。]
袁星宇扔下手机, 黑着脸进了卧室, 没一会儿, 门铃就被按响。
......
阮深海和程曳又来到了上次的火锅店, 坐下来之后,阮深海熟练地点了菜。
上辈子他们俩也经常吃火锅,主要是阮深海爱吃,尤其是冬天,只要没行程, 他就要拉着程曳来吃。
当然,如果程曳恰好没时间,那阮深海就约上付萌,俩人挑战一下爆辣九宫格。
“不要太辣。”程曳提醒他,“你胃不好。”
阮深海摇头晃脑:“不要,我都多久没吃辣了。”
他爱吃辣,但确实胃不好,很多时候吃完辣,晚上都会胃疼。
和程曳在一起的时候,程曳都会看着他,让他适可而止,可一但遇上付萌,这俩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阮深海有两次,背着程曳和付萌吃九宫格,の???津?瞾渎*家*の结果晚上胃疼到不行。
吓得程曳连夜从片场赶回来,送他去医院。
但偏偏阮深海就恃宠行凶,仗着程曳舍不得,就不听话。
程曳无奈,就给他点了两盒酸奶,让他先喝了一小杯,多少能解点儿辣味。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火锅就煮开了,阮深海满足地大口吃肉,又麻又辣的感觉充斥着味蕾。
就一个字儿,爽!
程曳和他完全相反,慢条斯理地嚼着清汤白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碗里突然多了块儿小丸子,程曳抬起头,看到阮深海对着他笑:“你要不要尝尝?我觉得这个辣度还好。”
程曳笑了下,把小丸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下一刻,一股冲天的辣味儿直冲上来,他眼睛和鼻子同时一酸。
阮深海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曳瞬间爆红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真的觉得这次的微辣还好,而且上辈子,程曳到后来,其实是可以吃一点辣了。
程曳抬手撑着额头,浑身都出了一身薄汗。
“你快喝点儿这个!”阮深海把酸奶递给他,自责不已,“都怪我,我忘了你这辈子还没学会吃辣。”
程曳接过酸奶,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摇摇头,嗓子被辣得有些哑:“我也忘了。”
“没事儿吧?”阮深海心疼地看着他,单手拿着纸巾给他扇风。
程曳回过劲儿,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儿,之前不就这么过来的吗?”
阮深海都没心情吃饭了,担心的不行不行的。
“真的没事儿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脸现在都是红的。”
程曳这时已经缓过来很多了,他伸手宠溺地刮了下阮深海的鼻尖:“真没事,你男朋友没那么娇气。”
阮深海垂头丧气,他想起来了。之前的程曳之所以能吃辣了,是因为他刻意练习的。
刚开始的时候,是阮深海主动追的程曳,不然让程曳这样的人主动追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从一开始,程曳其实就对阮深海有意思,阮深海也能看出来,所以才会一次一次主动贴上去。
后来俩人在一起一个多月之后,程曳偶然间才知道,阮深海其实是爱吃辣的。
只是为了照顾程曳的口味,他从来都是点清淡的吃。
程曳说的少,但做得多,他为了迎合阮深海的口味,每天都会吃一点辣,生生把自己锻炼到可以吃点微辣的东西。
当时阮深海差点儿心疼坏了,可程曳笑得风轻云淡,说只是想尝试他喜欢的东西而已。
“你真的没必要再吃辣了。”阮深海嘟嘴,软声跟他撒娇,“我又不会因为你不吃辣,就不喜欢你,你也没有因为我口味重而嫌弃我呀,对不对?”
程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笑道:“知道了。先吃吧,下午不是还有惊喜给我吗?”
“嗯!”阮深海点头,但接下来,他就开始一直盯着程曳,生怕他不小心夹了辣锅里的东西の???津?瞾渎*家*の吃。
程曳低头闷笑,还故意把筷子往辣锅里伸,吓得阮深海立刻抓他手。
等吃完饭,换了阮深海开车。
他要去的地方比较难找,所以就直接自己动手了。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停下了。
巷子有些窄,所以他们把车停在了外面的停车位,下车往里走。
巷子两侧都种了树,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红的黄的在巷子里洒了一大片,被风吹过有些萧瑟。
“这里夏天的时候特别好看。”阮深海和程曳牵着手,慢慢走在巷子里。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的藤蔓:“这是人工搭起来的,夏天的时候会有牵牛花和爬山虎,有一年还接了紫藤萝,特别好看。”
“只可惜现在都光秃秃的了。”阮深海有些遗憾,“等明年开春咱们再来一次,你一定喜欢。”
程曳认真地听着,想象着他描述的画面。
“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过?”程曳忽然问道,他和阮深海在一起两年,如果阮深海早早知道这里,肯定会带他过来。
阮深海愣了下,顾左右而言他:“快到目的地啦。这家店店长超好,我记得她们家里还有两只猫猫,一点都不怕生。”
“小软。”程曳停下脚步,伸手拉住阮深海。
他单手轻捧着阮深海的侧脸,让他和自己对视:“这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发现的地方,是吗?”
阮深海干笑了一下:“都过去的事,不重要了。”
“对不起。”程曳眼底藏起深沉的悲伤,“我想知道,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阮深海鼓了鼓脸蛋:“你一定要破坏气氛嘛?”
程曳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手掌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告诉我,让我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伤害你的。”
“不怪你的,你忘了那些事挺好的。”阮深海抱着他的腰,和他蹭了蹭脸,“不过如果你想听,我就讲给你。”
“咱们先进去吧,我慢慢跟你说。”
程曳松开怀抱,看着阮深海精致漂亮的眉眼,那双眼里没有让他撕心裂肺的绝望。
现在的阮深海,还是那个活泼阳光的小太阳。
“好啦~”阮深海笑弯了眼,“先进去,我还要给你惊喜呢。”
两人走到巷子深处,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两颗梅树,红梅正开得娇艳。
树下还有石桌石椅,满地残叶自然地散落,分割良好的栅栏里,种着各种不知名的花。
在这个钢筋铁泥的城市里,自成一派,像是世外桃源。
雕花镂空的小铁门,不像是防贼的,倒像是装饰。
门上有个小铃铛,阮深海抬手晃了晃,不一会儿,院里小店的门就开了。
一位身穿灰色毛线长裙的女人,披着披肩,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材丰腴,长得并不很美,但胜在气质温和恬淡,一身文艺气息让人不敢亵渎。
“你们好。”女人拢了拢及腰的长发,帮他们打开门锁,“两位有预约吗?の???津?瞾渎*家*の”
阮深海点头:“有的,我昨天联系过您。”
“阮先生吗?”女人笑吟吟地给他们带路,“我昨天听了你的名字就觉得可能是你们,没想到真是。”
阮深海笑道:“您现在都开始关注娱乐新闻了?”
“时代进步了,我也不能落后啊。”女人笑着回答,说完才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不关注娱乐新闻?”
阮深海顿了下,脑子一转,回道:“我朋友跟我说的,也是他介绍我来的。”
“那就是了。”女人把他们领进一间工作室,“我这里来的都是回头客,还有老客人介绍的新朋友。”
“之前做过吗?”女人问阮深海,“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阮深海点头:“知道,您去忙吧,流程我都会的。”
“好,货都放在冰箱里。”女人温和地笑道,“屋子里有咖啡有饮料,请自便。”
说罢,她就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
程曳这才好好打量起这间屋子。这是个很简洁的工作室,有两张木质的长桌,上面放着各种工具。
整间屋子也都是原木色调,还有浓浓的花香。
“你来带我插花?”程曳有些惊奇,“你居然也能静下心做这个。”
阮深海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看不起谁啊,我都能坐下来跟你下棋品茶了,插个花还能难倒我?”
“是我小看我们小软了。”程曳无底线地夸赞。
阮深海跑到墙边,看了看陈设的容器,招呼程曳:“快来选一个,咱们做完可以带回家。”
程曳走过去,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选了一个,外面用石子黏成的花瓶。
俩人把花瓶小心地摆到桌子上,阮深海又拉着程曳选花束,两人拿着小篮子选了一大篮,然后才开始工作。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程曳只负责给阮深海递花,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阮深海侧头看他,软声商量:“那先说好,我跟你说了之后,你不能自责。那件事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错!”
“嗯。”程曳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自责,如果他能多坚持一点,如果他能多爱阮深海一点,说不定就不会被影响了。
但其实,即便他再爱阮深海,人力也总很难抵抗系统的力量。
当时如果阮清越要代替的人是程曳,那受到影响的就是阮深海,他们身为主角,总会有一个要被伤害。
阮深海细心地挑选着花束,一支一支地摆入花瓶。
那段昏暗的时光,也随着阮深海轻松的讲述,渐渐在程曳心里浮出了形状。
阮深海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些怅然,但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那是无尽的绝望。
当他再一次被程曳的冷漠逐出来之后,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
已经一个月了,他没有哭过没有崩溃,只有无助和不知所措。
他慢吞吞地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来得又急又猛,路边有行人匆匆跑过,他逆着人群の???津?瞾渎*家*の,像个行尸走肉。
突然不知道谁撞了他一下,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泥水溅了他一脸。
一直以来的情绪突然绷不住了。
他终于,在那个狂暴的雷雨中,在那个泥泞的街道边,痛哭出声。
哭出自己的无助,哭自己的爱人、亲人和朋友,他像个无家可归的疯子,嘶声叫骂。
他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自我坚持一个被所有人否定的记忆,时间长了,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
他甚至觉得,那些美好的记忆,真的是因为他嫉妒阮清越,才幻想出来的。
可有些东西留下的痕迹,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掉的。
就像程曳心底被压制的爱,即便他已经忘记阮深海,但他仍然还是不会对阮深海说重话。
他还是习惯性每天早上做两份早餐,又傻傻地倒掉一份。
就像付萌,他从来都是自己逛街,自己吃九宫格,会在吃到一半时,冲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发呆。
就像老段和小胖,他们仍会在为阮深海,设定的每周例会那天,莫名其妙地聚在一起,又带着疑惑各自离开。
就像袁星宇,他总会在热闹中忽然感到孤寂,茫然地巡视周围,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就像阮深海,无论自我怀疑多少次,最后还是会鼓起勇气,孤身一人对抗命运,即便豁出性命,他也要把世界拉入正轨。
“那天我自己在雨里哭了好久,是店长把我带回来的。”阮深海语气轻松,把那段刻骨铭心的痛苦,简简单单概括。
那天也是这位店长,她撑着一把伞,站到阮深海身边,笑着对他说:“没有什么事儿,是插一两朵花解决不了的。”
阮深海呆呆地看着她,被她牵着手领回了店里。
她给他送来热乎乎的奶茶,笑着问他,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是不是和家人吵架了。
阮深海摇摇头,说:“他们都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呢?”店长笑道,“他们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你再等一等,说不定他们就会回来找你了。”
就是她的这句话,把接近崩溃的阮深海,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也不知道对不对。”阮深海冲程曳笑了笑,“从店里出去之后,我就想杀了阮清越,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疯了。”
程曳深深地看着他,连呼吸都觉得胸口在疼。
他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是很模糊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一种意识混沌的状态,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做着违背自我的事儿。
“不过都过去了,那之后不久,我就梦到那座庙了。”阮深海随口道,“可能是佛看我太笨了,忍不住出手帮了我。”
身上忽然一沉,阮深海低头看着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失笑:“都说了你不要自责,我就不该跟你说的。”
“我没有自责。”程曳把他完全抱进怀里,和他脸贴着脸。
他声音又低又哑:“我就是心疼,真的の???津?瞾渎*家*の特别疼。”
阮深海把最后一支非洲菊插入花瓶,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乖,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想别的了好不好?”
“嗯。”程曳低声应了,但还是紧紧抱着他没松手。
阮深海也不催促,任由他黏着自己,自己又把花好好理了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快门声。
阮深海和程曳同时看过去。
店长不太好意思地捂住嘴,笑道:“看你们两个小朋友恩恩爱爱的,我就没忍住拍了一张,没想到打扰你们了。”
程曳终于舍得松开阮深海,阮深海倒是没啥不好意思,熟稔地对店长道:“您现在还真是会用电子产品了。”
店长笑弯了眼:“是啊,老人家也要跟潮流。”
阮深海和程曳结了账,程曳小心地抱着那瓶花,两人走出小店。
店长站在院子里,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叹了口气:“这俩孩子也不容易,不过总算修成正果了。”
她笑着摇摇头,微垂着眼的时候雌雄莫辨,眼尾微微上扬。
仔细看,和那座佛像竟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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