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万八千多人，抵他灭族之仇吗？
齐文晗当真好算计！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不点头，这一万八千多人都得死。
恍然间，付子钺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冬天，自己被父亲逼迫弃文从武的时候，他那时候，也像现在这般纠结，仿徨。
他不解地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看着他辛辛苦苦日日夜夜手抄而来的孤本文章尽数化成灰烬。
他抿着唇，才九岁的孩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扎马步。
他那个时候很想哭，很想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撒泼打滚，质问父亲为什么。
可是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和一瘸一拐的腿，不到五十岁的人，才苍老得像个花甲老人，佝偻着腰，火苗在他的眼中跃变成两簇、四簇……最后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父亲，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可以从文不从武吗？”
受尽了委屈，付子钺看见他脸颊上的泪水，最终还是给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台阶下。
家中两个哥哥都从武，那时候大哥还没有战死，但是二哥也整装待发，去了塞外。
按道理说，付子钺完全不需要从武。
付老将军的腿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得不退下来，教养子女，但是他的父亲和兄弟，也都是死在战场上的。
他艰难地转过身来，双腿没有什么知觉，看着自己的这第三子，又看了看远处那个从小被自己捉来培养的小儿子，嘴唇颤了颤。
他的子钺，打从一生下来就不像他们付家的孩子，长得又白净又好看，斯斯文文的，整天也不爱舞刀弄棍，就喜欢捧着本书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
若不是来不及，他也愿意放开手，让子钺从文，去科举，让子镜去做这件事。
但是来不及。
就连子钺都有些勉强，但是整个大月，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于是付老将军看着付子钺，沉声道：“你的两个兄长，会死。”
他的语气平静，说得就好像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在付子钺的心中，两位兄长就跟父亲一样，是无所不能的战神。
他顿时瞪圆了眼睛，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得付老将军心里都嘀咕，这个娃儿将来必成妖孽。
“子钺，如果你是爹爹，三个孩子跟整个大月比起来，你会选择那边？”付老将军的背更弯了，捶了捶自己冻僵的双腿，“为了大月的命脉，爹爹不得不舍弃你们，是爹对不起你们。”
“知道了……”
得知这个答案，付子钺从未怨恨过父亲。
舍小家为大家，国之不存，家又焉在？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拼命地练武，从此跟风花雪月再无干系，偶尔看见秀才手中捧着书，眼中流过一丝艳羡，随即便敛下眸，绕路走开了。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为了国家，都能牺牲他的孩子，若是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救下大月的百姓，想必也不会责怪他的吧？
幸好……幸好还有子镜。
想到这里，付子钺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齐文晗勾唇笑：“点头是什么意思？”
“你阻止屠城，灭族之仇我不会再寻。”
没了家仇，就只剩下国恨。
齐文晗见他这么上道，心里也是一松。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去纠缠这么一件小事，他当初杀了付子钺满门的时候，一开始的目的，也是想要威胁威胁付子钺罢了。
但是，叫他这般记恨，终究是不好。
哪里不好，他也说不清。
理了理思绪，齐文晗再次开口：“后天，校场阅兵，其中会有清缴战利品这一环节，你也在其中。”
校场阅兵？
那不是安阳世子说的最佳时刻？
他正愁怎么混进去呢，齐文晗就神来一笔，帮了他一把。
付子钺眼眸闪了闪，生怕齐文晗发现不对，稍稍垂下头，掩盖住眼中深意。
齐文晗你并未发觉不对，继续说：“不准闹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给本将忍了。”
“这个可以。”
见他答应得爽快，齐文晗原本有好些劝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心口处。
这人……算了，付子钺可能真的不知道战利品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
“第三点。”齐文晗将问题转了回来，看着付子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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