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安全感大概真的是一种病,季翦自己也骂自己矫情。只是“光”这种东西他实在是捉不住,再怎么落在他手心里,总归也是个虚幻的东西,太阳偏一点方向就要弄丢了。
季翦明白邵游光是自由的,但也是坚定的,他当然不怀疑他的爱。只是季翦现在确实处于一个迷茫期,他越了解他爱的深度,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好。
我有什么值得他为我这样做呢?,况且,他想,我也不再年轻了啊。现在的我早也同小时候的不一样了,那一年的骄傲,放到今天来,已经变了味道,掺了不少酸甜口苦辣,成了一坛季翦味道的精酿。这酒实在不香醇,反而涩涩的,还贪得无厌。
当然,日子确是还在过的,看着日历,从春分数到清明,再到谷雨,接着就立夏了。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往往都不时兴讲什么“谈恋爱”了,两个人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温温吞吞,这是个舒服的相处方式,邵游光似乎知他心思,只把关系一层一层慢慢地推,确乎像是一个把人麻醉的过程。最初是抱一下,帮着整整领子,现在也可以躺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一个暖洋洋的午觉。季翦也觉得日子在变好,就无缘无故的,明明什么大事情也没有发生,就变得好了。他将其归结于破冰融雪总是一个由麻木到温暖的过程。
这其间发生了两件事。说起来颇为复杂,但都是好事儿。
第一件事情是盛为民出面,学校出资,带着刘梦去市里看了心理医生,一周一次。小姑娘一开始很抵触,但后来也愿意配合了,至于她妈,又花不上她的钱,她自然也只能嘀咕几句,别的什么也说不了。抑郁症虽是个极其长久极容易反复的事儿,但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一种病,跟感冒发烧没什么两样,人生终究是她自己的。昆明的中学给刘梦做了一次复学心理评估,得出的结果是可以正常复学。但是刘梦讲,她不想在那所中学念书了,想转去镇上的学校。镇上的学校当然愿意收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所以入学手续办的极顺利。季翦没有问刘梦是为什么,不管是她看见了自己的边界,或是其他任何一种解释,他都觉得没关系,因为至少她是做选择的人了。
入学那天,是季翦同邵游光还有盛为民一起送她去的。阳光很好,春天正盛,山间的花全都开了,明艳艳的,全然是一副好景色。三个大男人一起目送扎高马尾的刘梦走进学校去,看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于教学楼大门里,阳光照在她辫子上,一晃一晃,那一小块刺眼的反光随之晃着,晃着,就成了天上的太阳。
盛为民多愁善感,差点儿落了眼泪,一连说了好几句要好好的。接着转向季翦,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季老师,我早些日子在网上发布了招支教老师的帖子,已经有人报名了。下学期就能来。”
他见季翦不说话,又说:“季老师,你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啊,我…”
“这有什么,”季翦笑了,他将这事儿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回,说,“挺好的。”
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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