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透明杯里的水泛着粉光，沈书亦伸出手磕了磕杯壁，粉光不见了，他这才发现，这是阳光透过花映到杯壁上的。
他抬头环顾着四周，屋子很亮很亮，比他和沈从之的公寓要亮多了，他们的屋子，潮湿，黑暗，阴腻，还有古怪的信息素味道。
“怎么没喝水？不渴吗？”
旁边沙发微微塌陷，身侧坐了一个人。
“不是很渴。”沈书亦说。
“那，饿吗？要不要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米饭还是面条。”那人说，“米饭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蛋炒饭吧？一定很香。”
说着 他就要起身。
“不了。”沈书亦说，他伸手触碰住男人的手。
男人的步子微微一顿，他回过头，半蹲在沈书亦面前，那双与沈书亦极其相似的眼睛变得很暗淡，“小亦，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沈书亦抬起头看他，对方的表情恳致，看起来很受伤。
他摇摇头，说，“我不怪你。”
他没有资格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是他太懦弱，是他太多余，是他太冷血。
否则，黎宜山死的时候，他怎么会冷眼看着，连一滴眼泪都滴不出来呢？
杯子里的水冒着气泡，没有太阳了，粉色的光不见了。
对面的人的脸也变得苍白，他说，对不起，小亦，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沈书亦视线重新转回到那人的脸上，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爸爸，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我妈妈。”
“你该对黎宜山说对不起。”
对面的人忽然抱住他，沈书亦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男人的闷声呜咽，响在耳边，明明无声，他却好像听的震耳欲聋，他忽然想起来黎宜山入葬的那天。
偌白的房间内，他听到很多人的嚎哭，很奇怪，明明黎宜山生前他都没有见过这些人，死后却一个比一个来的早，哭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他好像看见了很多魔鬼，他们张着獠牙，想要蚕食黎宜山，他们趴在黎宜山的尸体上。
从他的头开始，眼睛，鼻子，嘴巴，腿，脚。
皮肉腐烂，他们的尖牙冒着亮光，他们想要吃掉黎宜山。
黎宜山静静的躺在灵棺里，他的脸很白，身体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瘦弱，他穿的衣服很干净，沈书亦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他穿上看起来精神气很足，可再怎么精神气，那人也是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张不开嘴巴，耳边响起很多尖锐的叫声，有人在叫，沈书亦，你爸死了，你为什么不哭？有人在喊，沈书亦，你是不是人了？你眼睁睁发看着这些人要瓜分你爸的遗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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