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听
廿柒不听
南长云直到那一刻才明了,为什么他境界跌落,为什么他念念不忘,为什么他比谁都在意舟行雪的背叛。
因为他生了心魔。
他痴心妄想,他看不清自己,他追悔莫及。心魔已死,他却有了更大的心魔。
浩然君的剑名为“证道”,是一把向道之剑。好剑有灵,他道心坍塌,证道剑当主人已死,从那时起自封入鞘,不必等他藏起来,他已然拔不出剑了。哪怕他回到上一世,道心也没能重铸,“证道”依然在剑鞘中深睡,不理会他欲拔剑的主人。
这次出行,南长云并未将证道剑挂在身上,而是收在储物戒中。尽管不舍,但那终归是一把拔不出剑鞘的剑了。
舟行雪对要不要接受他送去的东西避而不谈,转而瞥一眼他腰间那把寒铁锻造的宝剑,问道,“证道呢?本命灵剑都换了?”
南长云喉结微动,神色黯淡些许,“不知何故,它封在剑鞘中,拔不出来了。可能是我道心有误,证道脾气向来很大,也许同我闹别扭了。有朝一日若我能重证道心,证道也许就回来了。”
舟行雪点头,“不必太过焦虑,修行途中有些坎坷是常有之事,你道心坚定,灵府清明,这种情况总不会维持太久。”
南长云应了句好。
一阵沉默。
只剩下花归楼一个人倒腾后厨时,滚水倒腾的“咕嘟”声。
鸡油卷已经飘出味儿来了,是一种葱花与鸡肉烹熟的香气,那边酸枣泥也捣得烂了,细微的水果气味也蒸了一点儿在死寂之中。
谁都没说话。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样无话可说的地步。南长云想道,他的道心并不坚定,也并不清明。他修的是无情大道,只为了诛妖邪,除魔物,一世坦荡,向天证道。到头来无情道修成了笑话,一世坦荡更是个荒诞不经的玩笑话。
最终居然是花归楼打破了死寂。鸡油卷好了,他将一碟子摆成开花形状的茶点端放在小桌上,招呼舟行雪过来尝。
舟行雪目光微不可察地亮了亮,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接触花归楼时,会有情不自禁的愉悦。
南长云却发现了。他这次重生,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也许很难,需要付出性命才能达成,但他已经死过一次,如今他的命向十万生灵借来的,他没有苟且偷生的资格。
其中一件,就是保护好舟行雪,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面临横死的结局。从他们再度见面,他就在暗中观察舟行雪的细微反应,故而能看见许多本人都未必察觉的细节。
比如舟行雪恐怕真是喜欢上了花归楼。这不是好事,应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而且舟行雪性子坚韧,倔强非常,一旦认定了某个人,不到心如死灰,绝不会轻易放手。若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魔主,那会是一件绝顶麻烦的事。
不仅对他自己麻烦,乃至对整个大荒,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舟行雪自然不知道他这一息功夫已考虑了许多,他眼底盛一点儿微末的笑意,伸手去拿冒着热气的小茶点。
花归楼却将盘子拨开一些,说,“烫,等一等。”舟行雪现在不能奢侈地用灵力护体了,得把他当成一个娇贵的凡人。他扇一扇碟子上空那几寸,掌下生起一阵微凉的风,将蒸腾白气刮去些许。又问,“吃辣不吃?”
舟行雪伸手捏了一只卷,叼进嘴里,“放一点点。”
于是那茶点上又多出一层薄薄的辣椒粉。
南长云轻咳一声,肃脸也上了前,伸手想盘子,不想竟然遇了墙,他的手指撞上盘踞在碟子四周一个透明的小小的结界。
他古怪地看一眼花归楼。
他上一世和花归楼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因为他经常和舟行雪打起来,连带他也混了个脸熟。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传言中这位与众不同的魔主十分“有趣”,他当时并没有太深的体会。如今一观,看来传闻不尽是假的。
南长云道:“堂堂魔主这么小气?”连个点心也不给吃。舟行雪畅行无阻,这结界是专门设给他的。
不成想那边大大方方点了头,“不错,本座一直这么小气,不过不要紧,你习惯就好了。”他顺手倒了杯桌子上留给伙计解渴的最便宜的苦丁茶,推向南长云,“我也不是特别小气,出去别乱说,行雪美人说请你喝茶,我替他请了,请。”
南长云听见那句“行雪美人”,肝火立马涌了上来,“行雪是什么人?怎么容得你如此轻慢!”
他扫一眼舟行雪,后者正叼着第二只鸡油卷仓鼠似的一点点咀嚼。看见他两瞧过来,颇为无辜地咽下一口点心。
“……做什么?”
南长云本来压着怒气,可面对这人不知道哪一种情愫作祟,他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最后只得僵着问,“你就容他如此轻慢你么?”
舟行雪眨眨眼,“我不好看么?”
南长云更僵了,“好、好看……可是他……”
“不要紧,他夸我呢。”舟行雪吞下那只卷,去拿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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