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顾辰
他不高兴的点，不是这些男孩女孩的放浪形骸市井之态，而是这扎眼存在的大片窑馆。
按照安国律法，窑馆不得成片聚集，更不得超过十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跨过这区域，俩人随着顾管家继续向前。
一声哐哐当当的铁器碰撞声响传入耳朵，同时传过来的还有灼灼热感。
沈梦楠抬头，望见的是两边数不清的打铁铺子。
明明是寒冬天气，那些绑着头包的汉子却裸露手脚，一下一下、极其卖力地敲砸手里的铁片，并且呼哧带喘地大声呼喊鼓劲。
皆是一副专注认真、一刻不肯停手、一刻不肯离眼的敬业模样，彷佛手中锻打的是什么绝世宝器。
沈梦楠正奇怪，转眼看见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宽肩汉子气力不继，停下来擦汗，立马有一个持木枪的士兵从街道拐角冲了过去，用铁制的尖头对准他的胸腔，恶狠狠道：“偷懒？是不是想死？”
宽肩汉子重重颤栗了一下，抖着嘴唇：“不敢不敢，大人，我就是歇一下，你看我这手抖得握不住了。”
沈梦楠朝他手看去，果然见其痉挛似的抖着。
士兵仍然凶神恶煞的神情：“那歇够了没，还不赶紧开始！”
“是是！”宽肩汉子点着头，陪着笑，黝黑的脸挤成一团，比哭还难看。
那士兵估计嫌辣眼，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甚痛快的走开了。
宽肩汉子苦笑，用颤个不停的手捡起铁片，继续哐哐当当地捶打。
沈梦楠收回目光，跟着顾管家拐进前面街角，见到靠墙边摆着成排的木椅，木椅上坐着兵，双手双脚数不过来的兵。
他们原先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此时见沈梦楠等进来，立马收了声，转头看过来，瞧清了沈梦楠模样，眼神一亮，而看到顾管家时，那光又黯淡了下去。
有同顾管家相熟的兵，张口询问：“这就是顾老板要找的人？”
“是的。”顾管家笑着回答。
那些兵觉得无趣，直接摆手送客：“慢走。”
顾管家应了一声，带着沈家主仆二人往前走。
这次没走多久，迎头便看见了顾家屋宅金亮的牌匾，看材质是纯金打造。
顾星源，顾老板真是经年不变的嗜金如命。沈梦楠暗暗摇头。
守门的开了门，顾管家脚步不停，直接引着沈梦楠二人前往后院。
后院两侧是客房，正前是顾星源的屋子。
沈梦楠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正前那屋子的门也是由纯金打造的。
也如沈梦楠所料那般，顾管家在正前屋前停下了脚步，微屈膝抬手叩门，“老爷，二公子到了。”
“进来。”里面没叫他们等多久就应了，只是那嗓音是喑哑的。
顾管家推开门，自己站在门外，躬身邀沈梦楠二人进去。
沈梦楠点点头，先抬腿进去，沈伯安跟上，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合上。
室内点着灯，窗户也开着，午后的光从窗口穿过来，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照出了两道剪影。
正厅桌椅空悬，不见顾星源人影。
“进里边来。”
像是察觉到二人的疑惑，里屋那位轻声唤他们过去。
沈家主仆对视一眼，右拐经过红木雕金屏风入了里间。
终于见到了顾星源。
顾星源只穿着白色里衣，肩上松松搭一件丝绒红袍，头发披散，杂乱地挤在肩周，单薄地靠坐在床边，头一直低着，手缓慢地往床上摩挲，摩挲着另一个人的眉眼。
沈梦楠皱眉，以为他在调情，踱步过去，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微微一怔。
顾辰？
他是有呼吸的，却十分微弱；他整个人静静躺在床上，能看得出是被精心收拾打扮过的，然而还是掩盖不住其通身的颓败之气。
“他怎么？”沈梦楠讶异，顾辰武功不低，谁有本事叫他卧病在床。
听到这话，顾星源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看向沈梦楠。
沈梦楠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极其不好，苍白死白，连嘴唇都没有几分鲜活的颜色，白得吓人。
他不说话，睁着两双光亮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特别像从地下来的索命怨鬼，尤其吓人。
沈伯安就被吓了一跳，抓紧沈梦楠袖子。
顾星源笑了，眼里慢慢漫上一层生气，张开嘴巴道：“怕什么，胆小鬼。”
沈伯安瞪他一眼。
“怎么回事？”沈梦楠又问。
顾星源手还是摩挲着顾辰的眉眼，轻声道：“都怪我。”
这次没等沈梦楠追问，他哑着声音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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