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外面, 阎西山是用公用电话给陈美兰打的电话。
这会儿都快夜里12点了,公安局的人还在加班,在等阎西山的证词。
要确定胡小眉和齐冬梅是临时起意偷婴, 还是蓄意偷婴, 临时起意, 判处一年以下, 三个月以上刑拘, 要是蓄意的,就是三年以上, 五年以下,要坐牢的。
阎西山的证辞特别关键,能让齐冬梅母女少坐三年牢。
阎西山挂了电话, 抽了一支烟, 揉了半天眼睛,才进了公安局,毫不犹豫的说:“胡小眉和齐冬梅是蓄意的,蓄意偷孩子!”
齐冬梅的知遇之恩,胡小眉曾经悄悄跟了他五年,一开始他除了那张脸, 什么都没有。
那五年中,她们把他引荐给范祥,又让他能赚大钱, 成为暴发户的恩情,就在她们蓄意,悄悄偷黄老师的儿子的那一刻, 已经烟消云散了。
阎西山给陈美兰打电话的时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哭,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狗东西。
可他万万没想到,胡小眉比他可恶一万倍。
戴绿帽子,和范祥联手整他,都不及偷黄老师的孩子更让他难过。
她们彻底击碎了他的防线。
接受完偷婴案的调查,阎肇就要问阎西山那桩车祸案的事了。
被撞的人名字叫李富贵,农村出身,搞点小工程。
撞人的叫黄全安,比阎西山更牛,负责处理东方集团的废料回收。
他开辆黑色夏利,属于既富,但不张扬,特别低调的暴发户。
李富贵年二十九死的,今天大年初一,家里正在办丧事。
而黄全安,也回家跟妻儿团聚去了,据说还准备卖掉那辆黑色夏利,换一辆进口皇冠来开。
进口皇冠,三十万!
而李富贵,三万块,一条命,干干净净的走了。
阎西山之所以全程知道,正是因为他给了阎斌钱,一直让阎斌跟踪范祥的原因,他有一条完整的证据琏,能证明范祥蓄意杀人。
但工作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
就算阎肇把范振华给搞下去了。
范祥还有个同学在省里工作,他们属于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关系网密的就像蜘蛛网一样,阎肇抓了范振华父子,是,津东区会少一个官商.勾结的黑she会团伙。
万一有人报复他怎么办,阎西山自己也怕人报复啊。
马勃也看着阎肇,犹豫这案子要不要查。
这帮从烽火硝烟中下来的战士,经过半年多现实的洗礼,也发现了,战场上你至少知道谁是敌人,而在工作中,谁敌谁我是分不清的,最大的敌人是钱,从领导到普通人,只要提到钱,都没有任何底限。
更何况大家都有妻儿,谁不怕被人报复。
阎肇给了阎西山纸和笔:“坐这儿好好交待情况,把你的证词写上去。马勃,先不要惊动任何人,私底下调查这件事情。”
马勃点头:“好。”
正好这时赵副局长敲门了,门是开着的,他笑呵呵站在门口,递给阎肇一份卷宗:“阎队,来签个字。”
赵副局手里拿的,正是偷婴案的卷宗,其实这案子不需要副局长过问,但因为牵扯到了范振华爱人,赵副局从熊向党手里抢了案子,主抓。
“咱们的笑阎王,小费翔,怎么会在阎队办公室?”签字的时候,赵副局笑着问。
阎西山一脸苦笑,阎肇却淡淡说:“我们俩家是亲戚,有点私事。”
赵雷当然知道,阎肇娶的是阎西山的前妻,这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好好谈,胡小眉和齐冬梅的案子我来盯,大家都熟悉,我会尽量把案子压小一点,咱们从轻处理。”赵雷说着,走了。
阎西山立刻挑眉看阎肇。
这就是现在的公安工作,什么都讲人情关系,赵雷赵副局就是范振华安在分局的眼线。
他阎肇能搞好津东路分局,能搞好整个西平市,全国的公安系统吗?
简直痴人说梦。
这王八蛋,全然不知他和美兰,圆圆几个,已经在极度的危险中。
“阎肇,口供我写,但你要真能把范祥处理下去,老子吃屎八斤。”阎西山一手字写的非常漂亮,写完,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还觉得不够,拉开小鳄鱼皮包拉琏,从中掏了一万五出来,拍给了阎肇。
“钱,干嘛的?”阎肇反问。
阎西山气的说:“老子这几个月卖煤悄悄攒的利润,本来我想给胡小眉的,胡小眉不做人了,这钱给我闺女当压岁钱还不行吗?”
万一他给范祥搞死,又还没儿子,钱在圆圆手里,他也安心点。
不行吗?
“行,谢谢你。”阎肇收下了钱。
转眼大年初七,阎肇连着加了六天班,这才要回家。
而家里,陈美兰这会儿也面临着一桩烦心事。
陈德功过年回了趟老家,工地上只留了金宝守着,就在昨天夜里,金宝半夜睡的死没发现,早晨起来,就发现工地上所有的尼龙绳全被人剪断了,所有竹架板和钢管扣上的螺丝也全被人卸了。
过年前,陈德功自己买了个电动三蹦子,想着进货出货容易点,就在昨天夜里,三蹦子的四个轮胎也全被人扎破了。
陈德功和周巧芳来找陈美兰,陈德功开门见山就说:“美兰,让阎肇查吧,工地上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因为有人眼红咱们,要给咱们使绊子,咱家里就有个公安,总不能就这样让人欺负?”
周巧芳人比较悲观,接过话茬说:“美兰,我倒觉得这工程咱就甭搞了。”
“闭上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德功斥了周巧芳一声。
周巧芳深吸了口气,毕竟家里没她说话的份儿,只能闭嘴。
“哥,你先吞下事儿,别报案了,从今天开始你和金宝俩也别住工地了,租个房子先住着去,损失我来担,事儿我来处理。”陈美兰说。
陈德功就纳闷儿了,深抽了口旱烟说:“美兰,你惹过谁没,我这人天生不惹人,雇的工人也都心地善良,我没亏待过他们呀。”
这么点小事,说大不大,又没监控什么的,一个旷野中的工地上,也没目击证人,报了案,公安怎么查。
而且今天只是偷东西,万一你报了案,明天公安一来,惹怒了对方,对方直接伤人命呢,金宝和大哥的命难道不比别的东西值钱?
陈美兰心里既明又亮,事情是范祥指使人搞得。
之所以这么搞,就是想给她个难堪,下马威,让她不敢去接东方集团的工程。
范祥比任何人都恨陈美兰,当初一条内裤,她把阎西山的煤窑直接搞停工,到现在将近一年了。
齐冬梅去偷孩子,孩子没偷着,还把范祥的大儿媳妇给牵扯进去了。
这又是一回出师不利。
现在陈美兰还要断范祥的财路,范祥没找人开车撞美兰,只是让人在她工地上搞点破坏,已经是因为阎肇也是公安,他忌惮的原因。
这种事情陈美兰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予阎肇。
但愿阎肇真能把范祥那条地头蛇真给搞下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年出七,阎肇回来了。
“爸爸,你说啥?”门外,小旺突然喊了一声。
阎肇进门来了,确定的说:“买钢琴。”
“妈妈,你听见了吗,我爸说要给圆圆买钢琴。”小旺一个蹦子直接跳进门了。
圆圆哇的一声,对小旺说:“爸爸肯定发了奖金。”
小旺也帮着圆圆自圆其说:“对对,咱爸肯定是发了一大笔奖金,才要给圆圆买钢琴的。”
“你真发奖金了?”陈美兰也有点不敢相信。
“西山给的钱。”阎肇说。
陈美兰断然一句:“不可能,阎西山的钱都在圆圆的公账上,他哪来的钱,是你部队上发的奖金,对不对?”
阎肇又重复了一句:“钱是西山给的。”
陈德功接了一句:“阎肇就是太谦虚。”
周巧芳都说:“西山那种小气鬼,离婚的时候都一分不给美兰钱的,现在会给她钱?省省吧!”
全家谁愿意相信,整整一万五千块,就阎西山那种吝啬鬼,会给圆圆?
所以就连陈美兰,也自发的认为,钱就是阎肇的奖金!
阎肇往家里填东西是天经地义,愿意给圆圆买钢琴,这个继父做的很合格了。
圆圆是该有架钢琴了,可陈美兰这半年空赚了个吆喝,不但手头没钱,工地上损失了那么多东西,还得全部花钱买。
“买琴也行,以后我赚了钱,还你。”她笑着,趁几个孩子不注意,轻轻于阎肇耳畔喊了声:“谢谢你,三哥。”
刷的一下,阎肇的耳朵不止红了,而且跟兔子似的,要竖起来了。
几个孩子都在,他刷的就转身出门了。
陈美兰突然就有点吃醋了,喊一声三哥这男人很受用啊。
哪来的毛病。
要别的女人也喊一声,他岂不是也要对着别的女人红耳朵?
且不说这个,先说钢琴。
一架钢琴现在可不好买,而且商场里没有卖的,要问哪儿能买到钢琴,还得是找秦玉。
秦玉停薪留职,跑了一段时间的工程。
工程要背景,还要能力,她一普通人哪能跑得下来,所以跑了一段时间后也偃旗息鼓,最近赋闲在家,闲得发慌,正准备招几个孩子办个音乐学校。
看能不能赚点钱。
要不然,阎大伟一个人的工资养家,最近语气越来越不好,不做饭不洗碗在家当大爷,秦玉快受不了了。
听陈美兰说要给圆圆买钢琴,因为听说她接了东方集团的活,估计她是赚了大钱了才能买得起钢琴的,心里羡慕,但这事儿她也羡慕不来,毕竟美兰有的关系她没有。
“要买一手的新钢琴可不容易,得到首都去订,估计半年都拿不到货,不过我认识一个剧团的老钢琴家,最近正准备出手一架老钢琴,他弹了十年的施特劳斯,买不到的好琴,要不你们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秦玉说。
阎肇反问陈美兰:“要不买架新的?”
一架新钢琴,就现在也要一万多块,要是老钢琴,应该能便宜点。
陈美兰工地上的绳子,竹架板和钢管全被人损坏了,得换新的。
阎肇有一万五,省点钱,她的工地才能重新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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