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捏住那本日记,目光聚焦在季明瑟身上。
燕思林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应该不算是坏的东西,因为那眼神虽然犀利,敌意却比先前削弱了很多。
显然,一定程度上,他相信了季明瑟是清白的。
在盯了季明瑟几秒后,男人兀地转身,近乎粗暴地揪住了女人的衣领。
这突然的转折令燕思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抓住了季明瑟的袖子。
女人缩着脖子,被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你……你怎么了?撞鬼了吗,忽然抓住我?”
“我说你怎么对日记这么紧张呢?原来是心里住着恶鬼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虐待她的?啊?!说啊!”男人一步步逼近,几乎对着她耳朵吼道。
“我没…没有!你胡说!让我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女人想去抢日记本,男人啪地打落了她的手,女人顿时变脸哭诉了起来。
“哎呦!谁来评评理啊!黄天啊,厚土啊!你个没良心的,我一年到头伺候你们爷俩吃穿,把我们心肝肺掏出来你们都要嫌苦,我的好你没看到,你闺女瞎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相信,我对她不好的话她自己没长嘴吗?不会偷偷跟你告状吗?”
“告状?是啊,她从来没跟我告过状,我是瞎了眼,可你瞎了心!我们都该死!”男人恶狠狠地松开了女人的衣领,将日记本砸在了她的身上,“离婚吧!”
女人的哭嚎越发大了起来,侵略了廊道内所有的宁静,声势浩大,却仍旧轻飘飘地,不及地上的一页纸重。
燕思林凝望着地上散乱翻开的日记,感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渐渐消失,唯有那一行行文字在不断变大,并且越发清晰起来——
我是个罪人。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池塘边玩,就不会掉下去;我不掉下去,妈妈就不会死;妈妈不死,爸爸那么好的人就不会变。
我被爸爸判了无期徒刑,可我不怨他,我知道我是罪有应得,他越是恨我,我越是高兴,因为他的恨越多,说明他对妈妈的爱越多。
可我不明白,他为何还是娶了别人,也许,只是为了更恨我一点?好吧,这个解释我接受。
我身上的罪恶太深重,也许只有用更深的恨意才能够洗清。
撕头发揪耳朵扔东西我都习惯了,威胁罚跪不准吃饭也更像是小儿科。
有时候为了看她发怒的样子我还会刻意激怒她,在她面前我像个待宰的羔羊,可我觉得大多时刻不是她在控制我,而是我在引领她。
我希望爸爸每次出差的时间都能久一点,再久一点,他的冷落和不闻不问至少让我觉得我还有存在的价值,一旦他回到家里,被她小心周到的温情所包围,冷冷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麻木漠然,我便觉得滋养我的恨意也消失了,我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我不该遇见他的,不该遇见他的,为什么要让一个无期的罪人看到一线出狱的希望。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我明明藏好了的,明明不可能找到,为什么她会翻到。
我的手绢,绣了字的手绢,我为什么要绣那些字呢?如果不绣就好了。
我可以准许她以任何手段来折磨我,可是为何偏偏要摧残我心里仅存的那一抹干净。
我的喜欢是罪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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