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的路面被红纸碎屑铺满,踩在上面厚厚一层,如同踩着一层红色的雪。
那些红纸剪出的动物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这场盛宴。它们不再试图吞噬钟时和徐子规,只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像是一群饥饿的野狗,等着他们丢弃的“食物”。
虽然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但徐子规仍然紧握起剪刀,她防备着这些剪纸,也担忧着钟时。钟时能进入那些店铺,她只能等待在外面,看着那些紧紧封闭的门和墙,心里忍不住猜想他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忧虑他一个人是否能应对这些店铺里的店主人。
哪怕亲眼看见了钟时杀死那些店主人,暴力拆解剪纸动物,徐子规想到钟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还是他对着自己笑,显得无害又柔软的画面。
他现在和那些店主人是同款的平面剪纸人,没有任何优势,能打得过一个两个,但这条街上那么多的店铺,那么多的店主人,他全都能解决吗?
钟时:能。
天黑后的店主人们只能躲藏在自己的店铺里,它们互为竞争关系,因此不会联合在一起,也不会进入他人的店铺。
它们在这里安全度过了太久,从来扮演的都是给予人恐惧痛苦的角色,遇见的都是可以被它们随意掠夺生命的客人,如今突然遇见反过来迫害它们的,大半都没能反应过来。
钟时将能应付的店主人抓住,对付不了的店主人则想办法将它们逼出店铺,抢夺它们作为武器的剪刀,只要出了店铺,失去武器的店主人就会被剪纸群起分之。
就这样,钟时不知不觉中将街上所有店铺都转了一圈。徐子规是感受最明显的那一个,最开始铺天盖地的红色剪纸,随着一个个店主人的消失,变作地上的碎屑,跟在她们身后的剪纸在不断减少,最终只剩下了寥寥的几十张。
回神看去,整个世界都在红雪的覆盖下变得安静了。
最后的几十张剪纸也散落一地,钟时发现他们回到原点,这里没有了其他的活物。
一片寂静中,头顶传来一声鸟鸣,那只钟时最开始剪了送给徐子规的小鸟飞过来,停在徐子规手上,它对着纸片人钟时转了转脑袋,突然啄了他一口,钟时纸片人的胳膊上被啄出个缺口。
一把剪刀探过去,徐子规干脆利落地一刀将它剪成两半。
捏着被剪成两半的小鸟,徐子规问:“你要怎么变回来?”
手机没电了,打不了字,徐子规在包里继续翻,最后翻出一支口红交给钟时让他写字。
钟时用薄薄的手掌卷起口红,吃力地在旁边的墙上写字:“变不回来没关系,对我没影响。”
徐子规皱眉:“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呢?我觉得你对这样的世界好像不陌生,莫非这不是你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这个问题徐子规早就想问,中途情形一度很紧张才忍到现在。这个少年的厉害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想象,她已经无法再说服自己钟时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变成剪纸人的钟时表情变化没有那么明显,他只拿口红在墙上简单写了个“是”。
“是吗?”徐子规想到另一点,“是不是因为你是我得到的那张请帖随机邀请的陪同者,所以只要我能回到现实你也不会有事?”
徐子规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之前周新芸回到现实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个世界的经历对周新芸好像确实没有危害。
对于周新芸没有相关记忆,她当时还觉得省了麻烦,可是现在骤然反应过来,钟时回去后大概也会忘记这一段。
靠!忘记这茬了!感情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她竟然连这个都忘了,之前还问过钟时要不要记她的地址,到现在才骤然反应过来。
徐子规头疼地看着纸片人少年:“如果没弄错,你回去后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到时候她去找他的话,岂不是很突然?犹豫了三秒钟到底要不要在现实生活中主动去找钟时,然后她坚定了念头。
既然喜欢,肯定要去找,其他的事见面之后再说。成年人,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挥霍在复杂的感情里,直接A上去就完事。
“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地址吗?我想回去后见见你,确认你的安全。”徐子规直接说。
钟时长久沉默。
他避无可避,既无法对她说出自己已经死去,也没办法欺骗她给她一个准确的地址。
徐子规毕竟是个经过不少事的成年人,见他不愿说,第一个念头就是钟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或许是年轻人的自尊心,他的家境应该不好,又有不会说话的身体缺陷,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也能理解,或者还有其他的考虑。
徐子规想的全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所以她没有想到最不现实的那个方向——她无法在现实中找到钟时。
她再怎么说,钟时也只是盯着她不吭声,问急了就用她的口红在墙上写出四个字:“不要找我”。
徐子规按捺住暴躁,冷静思考如何更好地和一个青春期少年交流,如何说服一个遭遇复杂又固执的男生。她之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也就没有经验,现在看来回去后很有必要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这就是想找一个年下男友的困扰,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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