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尚难苑低处南部，深冬时节湿冷得令人鼻子发疼，魏故喘着白玉色的大氅，狐狸毛裹着脖子暖烘烘的。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本来还坐在石凳上，后来又觉得那里不痛快，找了块干净的地板席地而坐。寒风吹得在脸上的滋味不好受，他想了想，觉得又缺了点什么，又找来几根柴，催动灵力，很快就升起一团篝火。
火焰在寒风中张扬的舞动，魏故以前没有这么干过，这样席地而坐，这样生火，在火上烤一只野鸡，最好还要有点喝的。
都是聂清河带的，魏故一个人，也不喜欢说话，脑子里乱哄哄的，又好像很安静。就是这样复杂的情绪下，顽啼出现在他院子门口。
顽啼提了两壶酒，他身上有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中的，反正就是受不得寒气，所以在八九月份的时候就穿起了大氅，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出自己的院子，更别提来魏故的院子。
“师尊。”
顽啼不语，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子，魏故酒量不好，不然生辰那日也不会喝了聂清河那一小坛酒就醉的不行。
“没喝过酒吧？诶，我曾经，做梦都想像今日这般，同你一起畅饮，只不过为了心里这口气，一忍就是十八年。”顽啼自顾自的坐下，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在意魏故为什么要在地上生火，放着凳子不坐寒冬腊月的坐在地上。
“魏通，是您杀的？”
顽啼点点头：“算不上，他被水妖从高处扔下的时候，右边身子挂到树上，被枝丫削掉了手腿，我到得时候还剩一口气，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毕竟他死了，对你有好处。”
魏故一怔，纵使那日在主事大殿上亲口听到顽啼说他一直在帮自己，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自己在他麾下十余载，他对魏岩我、魏通的好，和对自己的冷漠都历历在目，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顽啼会帮他，而原因，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顽啼像是看出了魏故的心理，他打开一坛酒，对着坛子猛灌了一口：“还觉得不可思议？或许你会觉得我在亵渎你的母亲，可是对于我而言，你母亲，是我这半生活下来的依靠。”
魏岩怔怔的望着顽啼，他呼出一口热气，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凝华成雾：“我年轻时中了毒，余毒没有弄干净，现在还在我身体里，一到冷天就难受得不行。原本我想着，这一辈子都要活的那么痛苦，干脆一死了之，是你娘救得我。你娘，是个任谁看了，都会想要靠近的人，她正义，勇敢，果断，也有普通女子的柔美。”
顽啼像是被思绪带到了远方，不说话了，他想起魏故母亲时，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点舒适的笑意，他眸子温和，火光照的熠熠生辉。
他好像又想起什么，神色僵硬了下：“可惜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魏子舒的夫人了。魏子舒在外面干的那些丑事，我是知道的，那个愚蠢又懦弱的家伙，自己的羽翼不够丰满，斗不过魏长林，所以不敢将莲娘带回来，反而悄无声息的安置在外，还有了两个孩子。我虽与魏子舒相熟，却也看不起他，尤其是在得知，他为了不忤逆魏长林，在明明自己已经在外有了莲娘，有了魏岩和魏通的情况下，他还是娶了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顽啼语气发颤，他拉了拉自己的大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又喝了一口酒，脸上因为酒气烧的发红，又往前挪了挪，靠近那团篝火：“我原本是想要带着你的母亲走的，可是你娘，太正直了，她与魏子舒，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走，我想要告诉她魏子舒在外面做的那些丑事，让她跟我走，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你娘，就有了你。”
魏故正在划火，火烧的炽热，柴火里“噼啪”两声炸出火星，魏故将手里划火的棍子捏紧，一言不发。
“然后我就没能说出口，可是我忽略了魏子舒的羽翼丰满了，就会开始不受魏长林的控制，可我没有料到，在你出生的那一天，莲娘就带着魏岩、魏通找上门来了。你娘性子多烈，也不顾刚刚生产完，抱着你就回了娘家。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去找魏子舒算账，我原本想要离开尚难苑去做一名散修。可是魏子舒找到了我，要我做魏岩和魏通的师尊。所以，我谋划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让魏子舒信任我，魏岩和魏通都攥在我手上，我原本想杀了他们两个的，可是后来你来了，我的想法就变了。”
“我护不得她，却总是能助你除掉魏岩魏通，甚至，除掉魏子舒。”
顽啼凝眸望向魏故，魏故也挣盯着他，两个人的眼底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个人外表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只要你想，我甚至，可以让你，脱离魏长林的舒服，真真正正的，做尚难苑的主人！”
对于顽啼的话，魏故是半信半疑的，有了聂清河那一糟，他本来就封闭的心已经锁得紧紧的了，现在的他，除了自己和析月，谁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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