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八 起效
那药丸淌进柳常煦的咽喉,直直流下喉管,最后重重地落进胃里。他的眼睛虚虚地盯着霜雪剑,感知着身体内里的动静,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而珍而重之地捧起汗津津的剑,将剑锋上扭曲的血丝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收进剑鞘放在枕边。
柳常晖三人近乎是悲悯地望着他的身体因为渐起的药效开始颤抖,姜榕垂下头低声说道:“六至十个时辰之内,你会饱受蚀骨噬心之痛,伤处四周尤重,你……”他抿了抿唇,舌尖用力抵住下颚才堪堪止住涌至喉间的泣音,“你盖好被褥,莫要受凉,我就在门外陪你。”
他说罢再不看柳常煦,径自转身出了屋子。柳常晖伸出手想拉他,却只触到一片飘忽的衣角。他蹙着眉头又与柳常昊对视一眼,二人一同望向床榻上歪歪斜斜的弟弟。
柳常煦的喉间已被横冲直撞的血气溢满,不能开口言语,他只得勉力撑起疲软打颤的身子,遥遥地冲着哥哥们绽开一抹笑意,慢慢地眨了眨眼。
柳常晖看懂了他的意思,拉上柳常昊的胳膊转身也出去了。
“哥哥们也陪着你。”
柳常煦看着门缝中泄出的光晕越来越细,最终被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外之后,剧烈颤抖的身子终于再也无法掩饰,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蜷成一团。他急促地抓起一角被褥塞进口中,死死地咬住,拼尽全力遏制喉间涌上的痛呼。
那药起效极快,初时只是腹间的阵阵麻痒,然后便如疾风骤雨般起势,在腹间炸开剧痛,恍惚叫柳常煦觉着有一把烧红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剖开表层的腐肉一路捅进内里翻搅不休,牵连着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楚。如此几个吐息之后,四肢百骸也渐次泛起一波又一波的酸麻,待到腹间痛至极处之后便乘势直追,在骨肉间燃起密密麻麻的炙痛,仿佛有无数根粗粝的铁钉一下接一下地凿进骨髓深处……
柳常煦将头脸埋进被褥深处,像只濒死的鱼一般极力汲取被窝深处的一丝凉爽,以此稍稍缓解体内炼狱般的疼痛,却是收效甚微。他吐出嘴里的被褥,眼前是一团破碎稀烂的残布,以及其上满目凌乱的殷红。
他无声地大口呼吸,零星的血沫随之喷溅到榻上,周身各处皆在灼热的痛楚下颤抖挣扎。他在一波又一波疯狂地药效中勉力伸出齿痕道道的胳膊拿过床头的霜雪剑,搂进了怀里。
姜榕在石阶的最低一层背对屋门坐下,双上覆上耳朵,裹着脸埋进两膝中间,连过耳的风声都隔绝在外。
一只温热的手掌凑近,用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的右手拉开。姜榕心里清楚来者何人,乖乖地放下了手,其余的地方依旧是一动不动。
“不是说好了要陪着他么?这样可不作数。”柳常晖浑厚的声音在姜榕耳边荡开,他侧头去看,只见前者亦席地而坐,歪头看着他,眼里关切一览无余。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姜榕轻声问道,眼里多是不解,却鲜有责怪,“先前拼命想法子护着他是你,现在这般纵容他罔顾生死的也是你。”
“我自是想护住他的,有时候还恨不得即刻攻下京城改朝换代,叫他立马变成天下最负荣宠的皇子。”柳常晖撇起嘴角,露出一个古怪艰涩地苦笑,“可我没料到他竟有如此执念,拼着性命也想证明自己。”
“足见父亲之前伤他太深,对他是何等的羞辱。”柳常晖心有余悸地摇头,“他方才那副样子,恐怕是真的动了自戕之心的。我现在想起还是后怕,万一…万一……”柳常晖闭上了眼,不愿再说下去。
姜榕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敛下了视线。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