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陇右城外的一处密林里。男人看着远方,轻轻抚摸着腰上一长串的龙纹玉佩。
他脊背宽阔,站姿挺拔,右手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风无声地吹动他过于宽大的衣摆,阳光斑驳地落在他的背上,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寂寥。
黑衣蒙面的男人跟在他身后,低声道:“统领,我们已经跟了他们好几天了。”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让王知道了……怕是……”
男人转过身。他无疑有一张很有迷惑性的脸,眼角非常讨喜地向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总能让对他素不相识的人第一眼看到这张脸,便生出几分好感来。
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冰冷刺骨的,像是山尖怎么也化不掉的雪。
“什么时候我做事,也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男人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
男人勾了勾嘴角:“担心什么?担心我对他下不去手?”
他重新转过身,看向远方。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只能看到天地交际处的一条直线,可男人的目光深沉执着,像是在看一位念了很久的故人。
“放心,你们要的是这天下,而我从始至终要的,只有他而已。”
“殿下,五年了。”男人声音轻得像是在呓语,“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天上月,海中光,我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窥视的人……”
“天上的光怎么会记得窥视的人?你大概已经忘了我了吧。”他自嘲一笑,随后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狠狠的,“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我的。”
楚凌洲和沈尚言稍作整顿就下了楼。李和李诚已经在楼下堂中占了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见他们下来,站起来招手道:“将军!王爷!这里!”
堂中坐满了人,店小二在桌子间穿来穿去,刚给一桌客人点完菜,又急匆匆地拎着茶壶跑到另一桌去倒茶。
他跑到楚凌洲身边的时候,脚下一个磕绊,顿时整个人向前倒去,眼看着手上整壶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到楚凌洲身上。
沈尚言站起来,眼疾手快地把楚凌洲往后一拉——
一只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拎住了那把茶壶。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楚凌洲眯了眯眼,视线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先是一身不怎么起眼的褐衣,没有任何多余的刺绣修饰,然后是脸——眼角弯弯,嘴角也弯弯,露出一点点的虎牙。
“傅郁?!”楚凌洲挣开沈尚言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他不敢走的太近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人的确是自己记忆里那个人以后,忍不住又轻轻念了一遍:“傅郁……”
傅郁眉眼含笑,恭敬道:“殿下,好久不见。”
楚凌洲眼眶发酸,上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还是什么时候?三年前?四年前?或者……更早以前?
皇兄从来都只呼他的名字,谢远舟喊他的字,旁人或是恭敬或是讥讽地称他一声“王爷”,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
从始至终,从一而终地喊他一声“殿下”。
那些很远以前的记忆随着这一声“殿下”翻涌呼啸而来,那些军营里的谈笑风生,战场上的生死相依,大胜时的意气飞扬——他是他最信赖的属下,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是他可以毫无顾忌将后背交付的人。
楚凌洲忍不住又走近了一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这张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叹道:“你瘦了。”
他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未免太过矫情,勉强一勾唇角,笑道:“你怎么会在这?”
傅郁止了笑:“属下曾经答应过殿下,这辈子只会有殿下一个将军。殿下离开碧霄营后,属下也跟着离开了。这些年,属下游历四方,却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了殿下。”
楚凌洲又好气又难过,好气的是傅郁居然真的把誓言当了真,就这么放弃前途离开了碧霄营;难过的是他这辈子不出意外,都不可能再成为傅郁的将军了。
他偏过头,把那股酸楚的感觉憋回去,拉着傅郁往回走,介绍道:“这是傅郁,从前我在碧霄营的下属。”
他指了指沈尚言,又道:“这是现任的碧霄营统帅,碧霄将军沈尚言。”
傅郁朝沈尚言一拱手:“见过碧霄将军。”
沈尚言只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楚凌洲环视了一圈:“这店中也没有别的空位了,不如你和我们挤挤?”
傅郁笑道:“求之不得。”
沈尚言冷冷地插进来:“本来就只有四个人的位置,怎么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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