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那个孩子是在仲春凌晨的时候出生的,是个皱巴巴的男孩儿。
因出生那天是二月十五日,就得了个“十五”的名字。
村里人都以为戚屿眠生了一场病,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人瘦了不少,光看那消瘦下来的肚子就知道一定是场大病。
那日,谈绪与裴不妄出去了,晚上突然带了个个把月大的小婴儿回来,跟村里人说是在街上捡来的。
人人都称他命大,这么冷的天气被丢在街上,竟然还健健康康的。
从此,戚十五就成了徐家村学堂里最小的学生。
谁也不会怀疑他与戚屿眠的关系,毕竟一个姓方,一个姓戚,压根就扯不到一起去。更何况,他跟那孩子也不亲。
白天,那孩子不是谈绪抱着,就是裴不妄逗着。谈绪以前照顾过自家小公子,自然是有经验的。孩子拉了尿了、饿了困了,也都是那两个人的活。再去看戚屿眠,人家跟别人家的孩子玩得正开心呢,管他十五是哭是笑,压根就不见他看那孩子一眼。
可到了晚上,孩子只认他。
不是没试过让谈绪或者裴不妄带他睡觉,可十五能整夜整夜地哭,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算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仍会不停歇地干嚎,哭得嗓子都哑了,只能送给人家亲爹。
就算戚屿眠不主动伸手抱他,只要一放到戚屿眠的床上,就好像条件反射一样,马上不哭了,睡得可香甜。
于是戚屿眠只能认命地陪睡。
孩子晚上很乖,有时候可以睡整晚,顶多尿一次床哭几声,收拾了继续睡觉,一直到天亮,从来也没有醒过来要吃食的时候。没见识过别家孩子是怎么折腾的,戚屿眠就觉得孩子都是这样的,丝毫没有这孩子是投胎来报恩的认知。
都说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快,可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从来没让他操过心,戚屿眠觉得好像就眨眼的功夫,小十五就快要两岁了。
两岁的孩子其实是很嫌人的,非得一个人眼睛不离地盯着,他们习惯的走路方式并不是走,而是跑,你只要一不注意,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十五很聪明,都说男孩儿走路早说话晚,可小十五不到一岁就会说些简单的词语了,两岁时话更多,管你听不听得懂,反正每天嘴巴都不带停歇的。
更是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因戚屿眠心血来潮地教了他一次“爸爸”这个词,第二天在谈绪怀里隔着窗户看到他在院子里练剑,袖珍的小手指着他直嚷嚷:“爸爸!爸爸!”
那天戚屿眠把剑插进了院子里的老榕树上,差点拔不下来。听着小十五叠声的“爸爸”,拔剑拔得一身汗的他回头不耐烦地怒吼:“叫什么叫!谁是你爸爸!”
虽然一开始不明白“爸爸”是什么意思,但谈绪他们渐渐就知道了,“爸爸”就是“爹”。
离开京城后两年半的时间里,戚屿眠虽然除非必要从不离开徐家村,可也从其他人带回来的消息中,知道了些外面的事。
流云,改回了当初自己的娘戚陌为自己取的名字——戚无双。如今他已成为皇帝身边最受器重的幕僚,虽无官阶,可却等于是凌驾于所有朝臣之上的最高重臣。
康元帝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虽治好了,却留下了病根。如今已命太子监国,大有要休养生息退位让贤之意。朝中风向顿时一边倒,大半的官员都站在了太子这边,瑞王因此失了许多势力支持,风采大不如前。
而卫王那边,既不接受太子抛来的橄榄枝,也不与跟他不对盘的瑞王作对,一向是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所以与他一脉的大将军也是岿然不动。
流传的都是些可以波及到此处的朝中大事,至于那些权贵的私事,要传到这遥远的南方来,也不容易。所幸如此,戚屿眠耳不闻,心自静。
可纵然如此,某日,谈绪却带回了昭州几位权臣被杀的消息。
据说那些人都是原昭国的旧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群人明面上已归顺大尧,可私底下却互相勾结培植亲信,试图利用被软禁于宫中的原太子名号,行***之事。
可惜,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响,还没等他们落实自己的计划,这群主事之人就在某个深夜,一个不差地见了阎王。
裴不妄不在的时候,谈绪对戚屿眠说:“是暗门做的。”
他曾参加过暗门的行动,那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他却猜得出来那个神秘组织就是暗门,自然也猜得到卿蔚的身份。
戚屿眠没说话。只是那日后,再也没有让谈绪和裴不妄带戚十五进城。
虽说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亲自来昭州,最近的城镇离权利中心也很远,基本不可能会遇到暗门中人,可他不能冒一点的险。
两岁的孩童,虽还没长开,可仔细看,那五官却像极了卿蔚。即使他知道,没人会认为他会给卿蔚生个孩子,可仍怕引起有心之人的留意。
他不确定这么久了,那人是否还会找他。可既然暗门之人有可能仍在昭州,就必须先躲一躲,过了风头他才能安心。
可人算不如天算。
这日一大早,裴不妄就跑回来,说把戚十五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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