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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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自午膳不欢而散后,戚屿眠把自己关在映雪院新腾出的工作室里,谁也不见。

闹脾气不是他的个性,他只是觉得失望。

自重生后,他勉强自己不去想前世种种,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真正的亲人已随着他的死亡成为了永封的记忆,现在、未来,即便遇到万千的人,却再也找不到眼里心里只有他的那两个人。

前所未有的思念和孤寂席卷而来,他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此刻唯有忙碌才能解救他。

伏在案上绘制了一下午的图案,他终于疲惫不堪地放下笔,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一阵冷风飘过,带起了矮几上的宣纸,却也只是一瞬的事。门窗紧闭的室内突然一刹那的冷清令他抬起头来,仰头的瞬间就发现,原本只有他一人的室内,又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神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竟丝毫不觉惊吓,只淡淡扫了一眼,又埋下了头。

卿蔚随手捻起散落在案上的纸,一件件造型怪异的服装跃然于宣纸之上,有璀璨如星空的玄色短裙,有纯净如初雪的厚重纱衣,种种衣衫,华丽至极、惊艳至极。

他将那些宣纸一张张收拢。当镇纸将最后一张压住,听着耳边窸窸窣窣声音的戚屿眠终于再次抬起头来。

卿蔚平静地与其对视,许久后,那双色浅而薄的唇微微一动:“有些人与事,不值得你费神。”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戚屿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呆愣了一会儿,抬手撑着下巴,仰着头看着卿蔚道:“像你这么阴晴不定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说他关心他吧,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天上午刚把他从王府撵回来,怎么晚上就又跑来打起感情牌了?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还有啊——

“都老熟人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无微不至地监视我?”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也就算了,怎么感觉他上了几次茅房他都会知道?“我现在已经有谈绪了,就不必劳烦卫王爷派人保护我了。”

卿蔚恍若没有听到他的牢骚,在他对面坐下,敲了敲放在案上的匣子:“余下的眼镜。”

戚屿眠这才想起正事,忙打开木匣,里面排列整齐的眼镜里独少了一副。因为不知道皇帝老花眼的度数,他就多做了几副让他挑选。

“陛下怎么说?”

“自是赞赏有加。”

戚屿眠得意地翘起嘴角,成就感令他的心情终于稍稍愉悦了一些。

看着他又重新打起精神,一边唠叨着要把这眼镜批量生产等等,一边起身绕过矮几不知要去拿什么,卿蔚抬起手,拉住了随着他动作晃动着的香囊。

陡然的拉扯令人防不胜防,戚屿眠脚上一个趔趄,顺着那力道摔了下去,他脑子里一时有些懵,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半靠在卿蔚怀里。攥着香囊的那只修长的手就在眼前,抚摸着那上面的牡丹花纹,渐渐地用了些力气,将它捏得皱巴巴的。

“你想摔死我?”戚屿眠不悦道,“还抢我东西?”

“……”

劈手夺回香囊,戚屿眠一骨碌站起身来,扯着断了的系带惋惜地道:“这是方柳亲手做的,你看怎么赔吧,”他想了想,又道,“今天心情不好,都说一醉解千愁,我还没喝过酒,要不你请我喝酒,我们就扯平?”

卿蔚沉默了半晌,才起身道:“走。”

戚屿眠看着他整理衣衫,不禁抬手摸了摸有些躁动的心脏。这应该是吓得吧?不是思春吧?啊呸,思个屁的春,思春也要分对象的好吗?

卿蔚带着他越墙而出,谈绪也跟了上来。戚屿眠回头,道:“没事,你不用来。”

他一身单薄的青衫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直到他走远,仍是站在那里。

戚屿眠一直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心想,这个谈绪有些怪,就好像一个忠犬一样,不让他跟来就守在那里,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亥时后的街上连光线都是微弱的。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时有巡视的官兵路过,他们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堪堪避过。

戚屿眠跟在后面,视线顺着卿蔚的后背落在两人不知何时开始牵着的手上,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不真实感。

他打了个哆嗦,前面的男人瞬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对着空旷的街道说了一句“裘衣”,一道黑影以肉眼几乎不可辨别的速度闪过,戚屿眠只感觉到眨眼的功夫,就见他将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狐裘大氅展开,披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卿蔚再次执起了他的手。

戚屿眠觉得被握住的那几根手指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就在他快要被这股热度炙烤得快要疯了的时候,卿蔚突然停了下来。

他连忙收回手,越过卿蔚的肩膀,眼前是京城有名的明月湖,湖面上无论白天黑夜都飘着华丽奢靡的画舫。此时,湖港处正停着一辆双层画舫,飞檐翘角雕栏玉砌的亭子里灯火通明,一眼看去却空荡荡的,除了船夫,没有半个人影。

“上船。”

卿蔚率先上了画舫,戚屿眠不禁赞叹一声,也连忙跟上。两人进了亭子,暗红色调的船舱和亭子在夜晚看起来更加金碧辉煌,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露天的场所并不太大,几坛酒和酒具放在正中的矮几上,旁边摆放着一些古筝玉笛之类的乐器,大红色的毛毡地毯铺得厚厚的,即便是躺在船上都是舒适的。

戚屿眠在矮几旁坐了下来,此时画舫已经缓缓行驶起来,他看着岸上的灯火逐渐远去,宽阔的湖面被罩在夜空之下,远处的游船里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此时的情形,竟如梦幻一般,是从未见过的绝美。

一只玉杯被放在他的手边,他抬眼看去,一身暗红与玄色交织的绝美男子正垂眸斟酒,愈发令他觉得如梦如幻,酒还未喝,就有些醺醺然起来。

两人无言地迎着微微的夜风,戚屿眠稍稍品了几口美酒佳酿,这酒并不烈,喝在嘴里香甜醇美,只是他从未喝过酒,只两杯便有些不胜酒力。

他捏着杯子,双脸通红地张开双臂向后躺了下来,触目所及的是漫天星辰,他不禁呵呵地傻笑起来,笑了半晌,摇头晃脑地大声吟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路过的画舫中,突然传出一阵喝彩之声,有人高声道:“好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不知船上是哪家的公子,竟吟得如此绝句?”

戚屿眠恍若未闻,双眼因酒气蒙着一层薄雾,嘴角含笑地看着幽深的夜空。

卿蔚兀自品着酒,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叩击了两声,船夫似有所感应,画舫转了个方向,朝无人处驶去。

他转头看向戚屿眠,那香囊被胡乱地打了个结又挂在了腰上,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那香囊,视线移到戚屿眠如同熟透的苹果般可人的脸上,他微微俯下身,问道:“为何配在身上?”

戚屿眠起初不是很懂他的意思,直到卿蔚扯了扯他的香囊,他才懵懵懂懂地道:“我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

这句诗用卿蔚那令人发指的渣男音念出来,听在人耳中不免倍觉心神荡漾,戚屿眠分辨出他语气中的一丝笑意,顿时品出一丝嘲弄之意,他皱起眉,拍开卿蔚的手,大声道:“你有毛病吧,那是我大嫂!”

卿蔚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戚屿眠,以极其平静的语调道:“你连女子送男子香囊为何意都不知,竟敢配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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