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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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一天，好像能顶两三天。山洞里五天，好像有半个月那么长。
不管戚屿眠怎么冷嘲热讽，卿蔚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阴阳怪气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趣，便准备找点事做，免得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就想怼他。
他在随身带的羊皮包里翻了翻，找到几颗从东市的异域商人那里高价淘来的菩提根。这菩提根放在现代并不值钱，可在古代却可遇不可求，是从遥远的南边带过来的，那商人手里就这么几颗，都被他买了下来。
包里还有他让赵大壮帮忙打造的一堆工具，他挑出锉刀、手捻钻和小刀放在一边，拿起一颗菩提根在洞口平整的石面上磨了一阵，见成效甚微，只能用锉刀慢慢磨了起来。
洞口处明亮，卿蔚也拿了本书走了出来，坐在另一侧。
戚屿眠边磨着菩提根边打量着他。在山洞里呆了整整五天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真不愧是卫王，反正他是快抓狂了。
好歹现在也是找了点事做，渐渐地那股焦躁感好像跟着菩提根一起被磨平了。
菩提根磨掉了表皮，便露出洁白通透的内部和浅黄色的芽心。成就感让人心情稍稍好了些，不知不觉中已经磨平了一面，他看差不多了，便翻了个面，继续磨了起来。
正埋头苦干时，听闻卫王道：“这是何物？”
戚屿眠随口答道：“菩提根，可以拿来做手串，只是略少了些，我打算做几颗菩提骰子放到店里卖，”他顿了顿，又道，“女孩子最喜欢些跟情啊爱啊有关的东西，你看这菩提晶莹剔透，塞一颗红豆进去，不就是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吗？”他抬头看看卫王，又低下头去，“这诗你应该没听过，是我那个世界里的一个诗人所作，我打算拿来充充门面，你不知道，一旦按上这些诗词歌赋的，我花一两银子买的一颗菩提根，至少能卖十两。”
卿蔚没有说什么，看着他慢慢地磨着那菩提根，许久后，他突然道：“讲讲你所说的上一世，是个怎样的世界。”
总归是闲着没事，戚屿眠点头道：“那个世界，怎么说呢，算是未来——未来，你懂吗？就是将来，几百几千年以后。”
卿蔚微微颔首。
戚屿眠又道：“所以我们现在的这个时代，就好像我上一世的过去，我们那里称呼它为古代。只是那个古代，和这边是不一样的，而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与我们那里也有不同之处，可总是大同小异的。我们那个世界啊，跟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没有统治者、没有阶级制度、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戚屿眠缓缓地讲着那个已经回不去了的世界。他几乎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所以讲得很乱、很杂，也不知对现代毫无概念的卫王到底听懂了没有，他就只是静静坐着，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远处延绵的山脉，毫无回应，戚屿眠却讲得停不下来。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其分享自己秘密的人，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十九年的世界，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他在这个世界里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没有父母、没有过去，什么也没有，孤零零的。
可现在，有人知道了他的过去，只是单纯的倾听，就让他有种踏实的感觉。就好像以前是一片浮萍，风轻轻一吹就散了，无踪无迹。可现在他却是一片荷叶、一朵莲蓬，他有了根，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的根在这一刻就是卿蔚，是一个能够连接他上一世与这一世、连接他的精神与身体的最关键的一个环。
两人便一人磨菩提根，一人看书，时不时便听戚屿眠讲些前世之事，时间骤然变得飞快起来。
到了晚间，戚屿眠已磨成了一颗菩提骰子，他从羊皮袋里翻出了红豆、玉珠和细线，编了一个挂件。
大功告成，戚屿眠松了松筋骨，将那挂件拿给卫王，与之分享劳动成果的喜悦。
卿蔚修长的手拈着那骰子轻轻摩挲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个世界的文人，果然与这里的一样，喜好吟些酸掉牙的儿女情长。”
戚屿眠闻言不敢苟同道：“儿女情长怎么了，没有儿女情长，能有你？还有，别什么文人文人的，人家是大家，是诗人，是词人，别人尚有无数诗词流传千古，你呢，你们这些王孙贵族，即便载入史册，也不过一笔带过，就如同浩瀚星河中的一抹尘埃，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卿蔚一条腿立着，捏着骰子的手搭在膝盖上，只懒洋洋地看着那骰子，竟不再说什么。
“真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苦大仇深的，”戚屿眠探身去拿那骰子，“我倒要看看，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你还像不像现在这样嘴硬。”
卿蔚倏然抬手，戚屿眠抓了个空，下意识地去够他的手，身子一斜一头栽进了卿蔚怀里。
将那骰子捏在手心里，卿蔚眉心微微皱了皱。戚屿眠慌张抬头，见他表情，忙起身道：“碰到伤口了吗？”
卿蔚垂着眼看着方才环着他的那条手臂，没有说话。
戚屿眠似无所觉，起身拿了药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卿蔚更皱紧了眉：“滚。”
“……”
靠，变态果然是变态，喜怒无常……不对，他平时就只有“怒”，哪里来的“喜”。
戚屿眠不爽道：“把东西还我我就滚。”
卿蔚仍皱眉看着他，手一伸，只见那带着红色丝线的骰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随后“噔噔噔”几声清脆的声响，蹦出了洞口，直朝那悬崖落了下去。
戚屿眠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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