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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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真假

是夜,方老爷带着方家三兄弟,浩浩荡荡地进了兰芷院。

“你这孩子,这手又是怎么回事,”方老爷掀起方白木袖子,果然如阿庆所说,包了一圈又一圈,“这又是哪里来的伤。”

方白木见老爹一脸凝重,怕他听到被狼咬了会吓晕过去,于是委婉道:“卫王府的狗没拴好,被咬了一口。也没伤到筋骨,您看这手还能拿东西不是,不严重的。”

方老爷执意要看他伤口,他只能任由他给他拆了绷带。

卫三伤口处理得极好,只能看到几个整齐的小洞,看起来倒也不严重。方富贵松了口气,视线落在方白木露在外面的上半截小臂上,忽而怔愣起来。方白木以为他老人家还在心疼,不免又一阵安抚:“爹,我真没事,卫王府的伤药见效奇快,再过个几天就好了。”

方老爷身体微不可闻地一颤,稍稍回过神来,视线转到他脸上,良久才勉强静下心来道:“这几日就不要劳累了,一会儿让丫鬟给你送些药膳进来好好补一补。”

方白木连忙称是。

一行人退下,方富贵走在路上,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竟几次险些栽倒。方来顺道:“爹,看四弟的样子应是无事,您就不必过于担忧了。”

方富贵止住脚步,沉吟良久后,道:“来书房,我有话与你们说。”

三兄弟站在原地彼此对视,心道,父亲这般神情,竟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方老爷屏退下人,直至院内外就只剩方家四位主人。方家三兄弟见此情形心知事关重大,都屏气凝神等父亲发话,不做言语。

方富贵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数月前还不过是清河县里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如今却也担起了方家一半的产业,只观其精神面貌就与以往混吃等死时的浑浑噩噩不同,也正因此,原本在清河县鲜有问津的纨绔如今在京城中竟也得了不少官家小姐的垂青。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方白木回府之后开始的。如今方家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全都是方白木带来的。方富贵每每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如此出色,做梦都会笑醒,可如今……

长叹一声,方富贵道:“你们几个听好,今日我所说之事,万不可向外提及任何一字。”

三人连忙点头。

方富贵继续道:“你们三个可记得老四幼时的样貌?老大,四弟离开那年你已经十一了,你来说。”

方来顺蹙眉思索,道:“十多年了,着实记不大清,只记得小时候我们都喊他方凳,因为他的脸实在是太方了,比方家任何一人都有过之。”

方来德“噗嗤”笑出声,连忙忍住笑,道:“大哥说的不错,我也记得四弟小时候确实不好看,大脸盘绿豆眼,没想到如今却也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

方来福颔首附和道:“我们家四兄弟,都像极了爹,小时候娘总说,我们走出去谁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方来顺道:“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方富贵道:“老四三岁被掳走,时隔十多年,以往旧事都记不清了,可我依稀记得,他两岁那年,我和你娘出去看戏,留你们四人在家中。你们三个躲过丫鬟带着老四去厨房找东西吃,却不小心将滚烫的热汤泼在他右手小臂上,那时正值夏天,衣服穿得少,最后留下了碗大的一块疤。”

老二老三都摇头不知,方来顺却记了起来,因为那碗汤是他泼的,四弟每日每夜的哭,他因此愧疚了许久。

“刚才看老四伤口时,我突然记起了这件事,可我仔细再看……他的手臂上,除了几条落难时留下的鞭痕,却是没有那块疤的,若说疤痕淡化了,却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三兄弟顿时愕然。

“爹的意思是……”

方老爷苦笑道:“你们也知道,我们方家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如何改变,怎么会连轮廓都丝毫没有白木小时候的样子。何况老四他太聪明了,完全不像我们方家的孩子。”

方来福急道:“可四弟的确是从那戏班子找回来的,那山匪头子亲自指认,绝不会有错的!”

方富贵道:“那种狗急跳墙之人,为了活命,你知道他不会撒谎?”

方来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手指不甘心地抓紧了椅子扶手。若四弟不是真的四弟,那他的弟弟到底在哪里,他愧疚了十多年终于寻回的弟弟,怎的就成了假的了?

方来顺道:“若四弟……四弟真的不是四弟,那爹准备怎么办?”

方富贵不答反问道:“老四对你们、对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如何?”

方来顺道:“于我们,自然是情同手足。于家中每一人,皆是真心相待。”

方富贵站起身,视线看着略高处的前方,眼神里多了一丝长者的温和:“老四孝顺,有感恩之心,于为父而言,他虽非亲子,却胜似亲子。”

老大老二听闻此言,都纷纷点头。老三皱了皱眉,一时也没说什么。

“今日之事毕竟事关重大,方家人都有权利知晓,为父不可不告知。既然我们想到一处去了,那么这件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老四依旧是我们的血肉至亲。”

方来福终于忍不住道:“那真正的四弟呢?就……就不找了?”

“我自然会继续派人暗中寻找,”方富贵已思索整整一日,心中早有考量,“若当真能找到,他过得好,我们不必打扰,过得不好,以另一种身份接回方府,我们用心照顾,也是一家团圆。”

“可是……”

方富贵打断了方来福的犹豫:“没有什么可是。老三,以老四之前情形,必是凄苦无依之人。他平时虽不说,我却看得出来他有多在乎这个家,我不忍、也不能收回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方来福低下头,十指交叉绞在一起,默默点了点头。

方家四人既已达成一致,便散了。推门之时,却未发现一抹身影堪堪避开众人,从月洞门一闪而过。

方白木跑得太急,耳朵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找了个石凳坐下,闻着桂花树的淡淡香味,渐渐冷静下来。

方才怕方老爷今夜因担心无眠,想到入京这么久了都没时间陪老人家,他本打算去跟他话话家常,没想到却发现他们进了书房,好奇心驱使下便跟了过去。

然后就听到了了不得的事。

其实从在方家醒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起初他还曾抱着他的前世真的是方家四少爷的侥幸心理,可时间越久,他越明白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如今方家父子已知晓他并非真正的方白木,即便他们选择隐瞒,他却没办法心安理得享受这属于别人的父子兄弟之情。

人总不能太自私,真正的方家四少爷是无辜的,没有成全他这个陌生人的义务。而方家一家人既已知真相,他们午夜梦回时又怎么可能心安。

思及此,方白木已有了决定。

秋风略凉,他起身准备回房,忽的耳中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响。脚步一顿,他循着声音悄悄找了过去。

只见一只雪白的大鸟挂在院子一角里他给下人们设计的打球用的球网上,兴许是不慎闯入,一紧张就扑腾起来,却是越缠越紧,整只翅膀都陷了进去。他连忙拿来剪刀将那白鸟解救出来,见它翅根处被绳子勒出了血,便抱回房消毒,上了些他正用的伤药。

那鸟倒不怕人,温顺地趴在他膝盖上任他施为。包扎好后,方白木摸着它洁白的羽毛,玩笑道:“那网子立在那里一两个月了,来来往往那么多的飞禽一直都相安无事,没想到竟逮着你这么个大家伙,不知道是别的鸟太聪明还是你太笨?”

白鸟跳起来,立在他膝头低头轻啄他的膝盖。

方白木惊奇道:“你竟能听懂我在嘲笑你?”

白鸟响亮地叫了一嗓子。

方白木道:“要不要吃瓜子?”

一听有吃的,白鸟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双翅轻轻一震落在了桌上,看那动作,翅膀上的伤并无大碍。

方白木已肯定这鸟真的能听懂人话,拿了瓜子盘过来放在桌上,托着腮看它啄食瓜子。

这白鸟着实有些大,跟老鹰差不多的体型,外形却没有鹰的凶猛,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品种的鸟。他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心道,本来还想说这么大的野味有口福了,没想到却是个通灵性的,那就吃不下去了。

白鸟像是常嗑瓜子的样子,不一会儿一盘瓜子就只剩了瓜子壳,吃饱后蹦哒着还在茶杯里喝了些喝剩的茶水。方白木心想既能听懂人话又不怕人,这鸟应是有主人的,拍拍它的头道:“既然吃饱喝足了,就快回家找你主人去吧。”

白鸟低鸣一声,跳到他的肩上亲昵而讨好地蹭着他的脸。

“怎么,这就不想走了?”方白木笑道,“你这鸟可真是容易亲近人,这习惯要改改,下次万一被别人遇到把你吃了就歇菜了。”

白鸟闻着他身上隐隐的熟悉气味,任他怎么苦口婆心劝他回家仍是岿然不动。方白木只得暂且收容它,给它准备了些坚果米粒,径自洗漱休息了。

本以为这白鸟会赖上他,却不曾想醒来时它已不见踪影,只余一地的瓜子壳和桌上一小堆剥好的瓜子。

倒是个懂得感恩的生灵。

方白木只以为那鸟是无意中闯入方府,此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二十一章 求助

次日就是初一,方白木早早起床,打点好银票与账本,便再次来到了卫王府。

一回生二回熟,他规规矩矩地奉上了拜帖,说是“初一之约”,表面上是亲自来送银票,实际上这么殷勤积极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次没让他等太久,赵总管甚至亲自出门迎接,引路时殷切询问他的伤势,又表示已吩咐下人,往后再来时他可随意进入。

路上,赵竟笑眯眯道:“昨日那许多人、那许多礼,王爷唯独见了公子,亦只留下了公子送的礼物。”

虽说他压根就没打算送什么礼物,方白木倒不介意卫王领他一份情,于是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好奇问道:“你们王府每天都这么多人来送礼吗?”倒是比电视上小说里还要殷勤些。

赵竟双手揣在袖子里,走路时微微弓着身子,解释道:“平日也许多,只是昨日是王爷的诞辰,因而比平日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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