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谪仙
“那卿大宝以前可是跟在我屁股后头跑的，若现在他还活着，就站在这里，我叫他一声卿大宝，他未必不会兴高采烈地答应一声。”
能在这极寒之地生活之人，必非凡人。卿蔚本对这白衣男子存着尊敬之心，只是听他嘴里的话，却是没一句靠谱的，此时难免冷笑一声。他的高祖已去世数百载，这白衣少年所说若是事实，此刻想必已经在九泉之下与高祖相会，又怎可能在这里与他插科打诨。
“你一定在想，时隔数百年，我怎么还会活着，”白衣男子在躺椅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来，翘着一条腿悠然道，“我又何尝不想死，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卿蔚微微蹙起眉，已习惯了他的夸大其词，不再言语，继续闭目凝神运起功来。
方才吸收入身体的真气需要慢慢融汇，这温泉水着实厉害，只泡了短短一段时间，竟功力大涨，四肢百骸都轻松得如同在云端上飘。他习武一生，二十多年的修行在这短短一瞬的面前竟显得不痛不痒，如九牛一毛般不值一提。
“为什么不继续泡在湖里？”白衣男子拈起一缕白发把玩起来，“寻常人若知道这温泉能让人武功一瞬之间便精进千万倍，想必会一直呆在里面老死也不愿出来。”
卿蔚没有说话。他并非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不想答。世人贪婪，只是因为从未曾得到过。论武功，他虽不能说是天下第一，然而也绝不仅仅是人们所知道的无能。但他要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又如何，人的追求不同，层次面不同，才有了地位的不同。
居高位者，需要的不是天下第一的某一样能力，而是能够操纵无数个天下第一的能力者的权利。他有这权利，便无所谓自己是否有那形形色色的能力。如此简单的道理，世人往往很难明白，穷尽一生的追求，无非是在成全别人的功名罢了。
休息了几个时辰，卿蔚准备告辞。那白衣男子虽并非这极北之地的主人，但常年居住于此，也算是救了他，理应与之打个招呼。
白衣男子在这里活得很闲散，养养花逗逗鸟。
“要走了？”他见卿蔚手里拿着几株状若羽毛的红色赤羽花，问道，“你是来寻药的？”
“正是，”卿蔚抱了抱拳，“草药已寻到在下便不多打扰了，就此别过。”
“为谁？”白衣男子见卿蔚怔了怔，又道，“如此以身犯险，这赤羽花，是为谁而求？”
卿蔚拈着那世人称作“无名花”的赤羽，心道，果然花如其名。他漫不经心地答道：“伤之，愈之，如此而已。”
白衣男子了然一笑，看破不说破。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以后江湖重逢，愿与阁下把酒言欢。”
白衣男子微笑着看了他半晌，神情在那一瞬竟突然变得神圣庄严起来，他轻轻地动了动唇，说出来那个数百年自己都未曾再说出口的名字。
“戚寻欢。”
那三个字一出口，即便是冷静如卿蔚都愣了一下。他的视线从头到脚稍稍略过面前这个男人的全身，耳中响起来方才他那些轻佻的话。
他记起儿时听祖辈讲过的故事，高祖未曾发迹之时，确与谪仙戚寻欢有过往来，而这大尧王朝的建立，戚寻欢更是功不可没。他心中升起素仰之情，当下拱起手，弯腰深深一拜：“小辈无知，方才言辞间多有得罪，前辈请受一拜。”
“不必如此，”戚寻欢挥挥手，“你我今日有此一见也是有缘，我与你高祖当年私交甚好，只是他去世时我人在别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没想到几百年后能见到他的后人，也算是弥补心中遗憾。”
“小辈自小就听曾祖时常讲起您与高祖的故事。听曾祖说，高祖一生真正牵挂之人，非父母、非子女、非妻妾，唯有前辈的消息能左右其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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