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体寒有什么可治的?
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了,被含章殿的地龙和熏笼惯坏了之后,现在出门时间稍微长一点儿,我就冷得缩在狐毛大氅里。
于沛在点茶,沸水热气白如牛乳,和于沛说话时喷出来的雾气混在一起。
他把茶盏轻轻推过来,我端起一看,只是普普通通一杯茶而已,有些失望地喝了一口,继而发现用的茶粉也是普通的茶粉,便不动声色随手搁在了一边,看着春风楼雅间里十几个穿着常服正在吟诗作赋的京官们有些出神——我听不懂他们的诗。
自从一个半月之前和于沛马昌松两人在垂拱殿前接触过,之后又聊过几次熟络起来,三人便经常隔三差五地约在宫外喝茶吃饭。
一个月前我让内官监把京郊一块原本要扑买招标的林地,直接直接以低价卖给了马昌松的叔叔,又半个月前我哄着赵煜风给于沛升了次官,于是出宫时,跟着于沛马昌松两人一道找我玩的文官武官就更多了,其中甚至有两个姓虞。
“阿嚏!”
我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雅间里骤然一静,全都看向了我,其中有三个人是新来的,一直不太敢看我,直到这个喷嚏,才大胆地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于沛和我最相熟,他第一个出声,笑道:“谢公公如此怕冷?”
“这个炭盆火太小了。”
我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安静,听得十分清晰,新来的那三个里头,当即便有一人流露出嫌弃的目光。
于沛唤人又端了个炭盆来,大概是意识到进来这么久了还没什么人和我搭过话,便起了个话头道:“公公这件氅,毛料真是极好,像是贡品。”
众人仿佛被提醒,一个两个都开始聊我的狐毛大氅,装成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们也知道我不通诗文,但又不得不讨好我这个没文化的太监。
聊得热闹起来放松起来了,其中坐得近的一个甚至上手摸了一把:“哟,这领子上还绣着一条……”
一条五爪金龙。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满室京官看着我的大氅表情愣怔,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摸我大氅的那个武官表情惶恐而尴尬,道:“公公果然受圣上器重……公公用的大氅上竟然能被赏赐绣上……”
“这不是我的大氅,今年冬日严寒,北方的运河冻住了,本该在上月送进京的狐皮滞留在路上了。”我打断他的话道,“这件是皇上自己的,比寻常狐皮氅要暖和些,让针工局改小了让我穿。”
众人的表情更惊讶了,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过我不喜欢,你们谁要看得上,我可以送给你们。”
“这万万不可!”
“下官惶恐!”
一屋子人登时紧张害怕起来,连连摆手摇头。
一个新来的劝道:“既是御赐,又岂有不喜欢的道理呢,公公快别说笑了。”
我:“不喜欢它的主人,自然也就不喜欢这东西,这不很正常吗?”
众人又是一顿惊吓,不过于沛和马昌松则已经习惯我这种话了,半个时辰后,有一个送了我蝴蝶琥珀石的小京官,得到了我为他在御前说好话的允诺,聚会便散了。
我捧着手炉从春风楼出来,正要上马车,于沛快步追上了我,小声道:“谢公公,姜尚书想见您一面,明晚戊时正刻您看成吗?”
姜尚书,姜昭仪的父亲,正二品朝廷重臣,也是太后一派中少数与慈幼局没有牵扯的大臣,终于有大鱼上钩了。
我想了想,故意道:“他为什么要见我?我和他一个老头子又玩不到一块儿去。”
“下官也会去的。”于沛耐心地劝道,“姜尚书府上新得了一对稀罕的红毛鹦鹉,会说许多话呢,有趣得紧,公公真不去瞧瞧?”
“会说话?那还有些意思。”我道,“那便约酉时初刻吧,太晚了皇上不会让我出宫的,到时你在东华门外等我。”
于沛应下,恭敬地站在原地等我先离开。
拿着画册上车,马夫替我撂开车帘布,我矮身钻进去,却发现车里有些拥挤,一抬头,和赵煜风冰冷的视线对上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正好嫌车里椅子冷,便坐在了他腿上,等马车缓缓驶离春风楼门前,离于沛远了,才出声问:“你怎么出宫来了?”
“我不出来,怎么知道你到处告诉那些京官们说你讨厌我,不喜欢我?”赵煜风板着脸,“整天在宫外乱跑什么?也不怕出事?”
“每回我出宫,周亭都暗中跟着保护我啊,十几个御前高手呢。”
我就不信周亭没告诉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想借机凶一下我。
马车转了个弯,进入了闹市,外面一时声音喧闹嘈杂。
赵煜风一手搂住我腰,无奈皱眉道:“危险,还是别出来了。”
“不危险。”我摇头,“周亭可是真的那种高手,不会有事的。”
赵煜风:“……”
“我钓到一条大鱼了。”我在他耳边道,“还挺好玩的,让我继续玩吧,你教我那么多,我总得有地方练练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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