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抛弃的人
“我其实真的没有去过暗星……”季成蹊喃喃念道，“是郑子澜一直想去，他一直想去……”
季成蹊第一次知道“暗星”这个名字时，刚刚完成学业，进入著名的滨海实验室实习，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的大学同学季成蹊。
郑子澜家境贫寒、秉性孤僻，和季成蹊怎么看怎么不搭，两人相处时也多是季成蹊缠着他。这种说不出原因的纠缠最初多半是因为好奇心作祟，季成蹊从小到大的人生里，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耀眼出众的alpha或Omega，而像郑子澜这样名列前茅却又孤僻沉默的beta却从未有过。
仔细回想的话，其实早有苗头。包括郑子澜时常的失魂落魄、在教学最严苛的老学究的课上突然不见踪影，后来逐渐发展到深夜的无故失踪。
梅洛普大学alpha人数很多，beta正与之相反，相应的宿舍也宽松许多。季成蹊自小娇惯，不愿挤狭小的六人间，便仗着家世原因，时常摸到郑子澜的单人宿舍去睡，校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子澜虽然不悦，也并未多说。
事情的改变是从郑子澜某次半夜失踪开始的。
半夜，季成蹊迷迷糊糊间听见门响，睡眼惺忪地探身看了看，却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再仔细一看，对面床铺上空无一人。
他起了疑心，跟上郑子澜的身影。
——季成蹊不知道，那会是他与郑子澜的最后一面。
路越走越窄，早已不是学生们日常会涉足的废弃地区，而他看见郑子澜走向那辆停在废工厂外的无牌黑车，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
“郑子澜！”眼见郑子澜要坐上那辆车，背后跟踪了许久的季成蹊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要去哪里？”
郑子澜回头。他戴了帽子和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藏在镜面后，不辨喜怒。他没有搭理焦虑的alpha，朝车里的人点点头，拉开车门就要坐上去。
——季成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拧住他的手腕：“郑子澜！”
多日来郑子澜的异样举动隐约都有了答案，他不知道这辆车即将驶向何地，更不知道郑子澜这些天处心积虑想做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能让郑子澜就这样离开。
“我们明天上午还有课。”季成蹊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回去吧。”
郑子澜深深吸了口气：“放开，我不需要你管。”
两人僵持间，车里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两位考虑好了吗？时间不多了。”
郑子澜一句“这就走”尚未出口，季成蹊已经把他搡到身后，咚咚敲着车窗：“你们是什么人，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车窗缓缓降下，季成蹊猝然顿住。
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额头。那人扣着扳机，子弹蓄势待发，竟令他一时动弹不得——也就是那时，他们听到了在场第四个人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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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跃猜到了：“是周嘉树？”
季成蹊黯然点点头：“是他。”
结合现状，再后来的事很容易猜到。周嘉树在千钧一发之际踹开了季成蹊，那人不知还有多少人出现，见势不妙便驱车离开，三人从那持枪的恶魔手中逃离。
江跃起疑：“那个晚上周嘉树为什么会出现？”
“是郑子澜……他拨了周嘉树的电话。”
他记得自己脱离险境后，郑子澜同周嘉树说“他交给你了”。那时他才知道，早在他很多之前，周嘉树便起了疑心，两人或许还进行了长时间的洽谈，并且非常清楚郑子澜今晚要离开之事。
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
季成蹊问他：“你还要走吗？”
也许是亲眼目睹了蓄着子弹的枪口，也许是被衣衫不整额头带血的季成蹊震撼到了，自此之后郑子澜再没有提过暗星，在实验室安静做起了研究，而且看着比以往开朗了许多。
两人都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前往暗星的计划，但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郑子澜消失了。消失前的那个下午他们还在一起研讨课题，约定晚上去玉湖居吃新鲜的烤鱼，看起来与以往没有任何异样，不，甚至比以往更加轻松怡然。
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郑子澜。这个人就像水滴蒸发一样回归苍穹，直到今天上午那场惨烈事故——如今被拍摄下来在各种小网站上流传的跳楼视频，那是他们隔着电子屏幕的最后一面。
实际上在郑子澜离开后，季成蹊曾提出过报警，但被周嘉树否决了。他神情有些疲倦地说，让他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两人因此冒着协从的风险隐瞒了郑子澜的失踪。周嘉树找到了郑子澜早已写好的辞职书，对外称郑子澜无故离职。因郑子澜父母早亡，又无亲眷伴侣，除了他们这些不算相熟的同事，也没有人会问起他的下落，上上下下对这一结论深信不疑，更别提报警寻人。
他一度以为郑子澜已经去往暗星，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郑子澜最后的宿命会是二十九楼的纵身一跃，用死亡埋葬所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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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其实并不知道暗星在使用古典符号，只是听到我提到暗星才会紧张？”江跃心道那还真是让自己撞上了，别说，运气真好。
“……我知道。”事已至此季成蹊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其实他从实验室离职后不久，我曾收到过他的信。信上没有署名，但我认得他的笔迹。”
江跃顿了顿：“信写了什么？”
如果说之前季成蹊还对郑子澜的失踪抱有疑虑的话，那么这一封信就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
信写的很长，写了暗星分配的公寓外开满了紫色的勿忘我，实验室的研究课题居然和中十字星无缝重合，写了大街上巡逻的队伍竟然会抓捕间谍，写了每到十二月中旬举办的烟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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