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重逢序曲
玫瑰是娇贵的花，即使细心呵护，离开了土壤，也很容易就枯萎了。江跃看着来探病的祝凯歌小心地抽出一朵开败的花，透明的液体沿着针管，一滴一滴注射进他的血管，在苍白瘦弱的手背上留下鲜红的血点。
“唉，早知道就送你盆栽玫瑰了，这才开了几天。”祝凯歌把玫瑰花收拾的差不多了，托着腮犯愁，“喏，你让我帮你带的书，我跑了好多家店才找到的版本。”
江跃接过那本厚重的《信息素》，道一声多谢：“辛苦你了。”
“对了，我刚刚在楼下看见盛大哥了，好像在打电话。”想起这件事，祝凯歌随口道，“打电话就打电话，躲在花园后**什么，该不会是和他的alpha吧。”
盛秋林哪来的alpha——江跃稍稍松懈的肩膀挺直了些许：“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祝凯歌眨眨眼睛，笑的狡黠：“唔，我怎么能偷听呢。”
江跃靠回松软的枕头，低头翻开扉页：“也是，那算了。”
“别这样嘛阿跃，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祝凯歌自己撑不住笑了起来，“我告诉你，那你得答应我，等你恢复了，陪我去吃麻辣香锅。”
江跃的手扣在书封上，用的力气有些大，指尖微微泛起了青白。只听祝凯歌含着一块糖，含混不清道：“也没听见什么啦，就是听见一句‘你还不愿意回来吗’？唔，可能是盛大哥和他的alpha吵架了吧……阿跃你去哪？药还没输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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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楼梯不算高，但江跃一步步走下去，却出了一身的汗。
从那枚不该出现的戒指，到沈遥突兀的反悔，盛秋林口中莫名其妙的相亲对象，祝凯歌那句“你还不愿意回来吗”？而那些拍摄的照片是寄给了谁？那些他一度以为的梦境，又真的是梦境吗？
——身后传来祝凯歌的喊声，但他未予理会，只加快了步伐。
他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不切实际的幻想像疯狂生长的野草，在盛夏的骄阳里肆意旺盛，扎根、缠绕，最后牢牢地占领了他整片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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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说的都给你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好歹也是当总裁的人，你这么畏首畏尾，公司是怎么做到不破产的？”盛秋林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我还就告诉你，我说到做到，真能给阿跃找个相亲对象来你信不信？到时候我拿你的钱亲自操办我弟弟和弟妹的婚礼，保管风光隆重——我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听着那头没出息的沉默，盛秋林气急败坏地踱了几步，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
他下意识捂紧智能机望过去，看见了静静站在冬青丛外的江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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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刚做完手术不久，一身病号服尚未来得及换下来，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宽大。暮色中带着些微凉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描摹出修长的浅金色轮廓。
冬日天地孤寂，唯有冬青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绿着，成了唯一一抹色彩。
他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盛秋林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智能机还握在手上，筹划的秘密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盛秋林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候挂了电话还来得及吗？
江跃身体力行地告诉他，来不及了。
他踏着满地枯叶，一步一步走过来。
“电话给我。”江跃静静开口，见盛秋林迟疑，声线突然厉起来，“电话给我！”
盛秋林嘀咕了一声小破孩子还挺凶。
他几乎是抢过盛秋林手中的智能机，手指颤抖到要非常用力才能抓住，指尖甚至泛起了白，仿佛抓着的不是普通的智能机，而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方才的声音传了出去，令顾瞻一句“你有空的话来看看合作项目”噎在了喉咙里。
风起，通话微妙地寂静下来，隔着电子线路，两颗心脏一样地剧烈跳动。
江跃抓着智能机的指尖泛起白色，无数话语碾过心头，最终全都堵在喉咙中，化成最后两个字。
……那个人的名字，顾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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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瞻承认自己破防了。
他能对盛秋林坦然说出“我快死了，不如不见”，但听见电子线路那边传来的呼吸声，他却忍不住了。
他从不曾这样纠结苦恼、畏首畏尾，只有这时候才像他的名字一样，瞻前顾后，不知所措。
如果他死里逃生，一切健康，他一定会早早奔回来，哪怕头上包着纱布、手背吊着吊瓶。如果他身患顽疾但仍有治愈的可能，他也不会放弃全部希望，直接将自己定性为将死之人。
可是诊断通知书写的明明白白，数字冰冷无情地宣告了他最后的生存期限。难道他不应该趁为时未晚，将江跃推出这一池浑水？
顾瞻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少年时偶然看见的爱情小说。那本小说集所有狗血于一身，男主角身患绝症，假借变心和爱人分手，后来爱人发现，两人又是好一出互诉衷肠的大戏。
那时他不屑地想，绝症？医学如此发达，只要肯治，总有生存的几率，何至于这样分分合合、纠缠不清，既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简直可笑到不可理喻。
其实那时他还想的是，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另一个生命体呢？怎么会有人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悲伤为悲伤、坚持要保护他不受丝毫伤害呢？
可是时隔十几年，在他看着江跃照片的时候，在他听见江跃声音的时候，在他无意识地写下一个又一个“阿跃”的时候——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剧情，不屑一顾的爱情，终于悄悄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并且以不逊于小说男主遭遇的魔幻程度拉开序幕。
他终于也走到了自己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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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那头长久的沉默，江跃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一直以来浮在云端的幻想终于变成了清晰可见的事实，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顾瞻不见他的理由。能阻拦爱人相见的理由不多，筹谋是一条，生死也是一条。就顾瞻那一到恋爱就短路的脑回路，他不信还有什么更有分量的理由。
思及此，他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叫了那人的名字：“顾瞻，你为什么不见我？”
“是因为你要死了吗？”江跃轻飘飘道，“那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知道你不久于人世后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给你送终？你尽可以把状况告诉我，是去是留我还不一定。”
帮凶盛秋林吹着冷风腹诽：想逼人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哪个不行，老放这种没水平的狠话，你以为真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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