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是你吗？
一小时前，雪国城堡中。
脚下的电子镣铐闪烁红光，谢兹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白雪，淡淡道：“别来无恙。”
很久之前，他认为自己宁肯在暗星自尽，也不会甘愿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直到两天前，林谦亲手给他播放了从暗星传来的照片和视频，那里包含着他们离去时的动荡战乱，以及，现任领导人周函文。
他的暗星，顶着“暗”之名，行“明”之事的星球，已不复理想之态。他和他的父辈终其一生追寻的自由、平等与公正的所在，终于也变成了与世俗一样的利益交换之地。
空气夹杂着积雪的清冽，林谦深吸一口气，谢兹的声音犹在耳畔：“你们当中有内奸。他们与暗星高层交易，搅乱局势从中牟利，周函文是一个，你们之中的高部长又是一个。他们成为内奸，不是因为信念，而是在于利益。你、我，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们的监视。”
纵使此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这番话时，林谦仍然呼吸一滞。
谢兹语调平平：“我在暗星时已经注意到了周函文的小动作，但他非常警惕，极少留下把柄。我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无法动他，最后却被他抢了先，爆出我的身份。暗星一定还有他的同伙，他们所掌握的，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多。”
知道谢兹omega身份的人——林谦眉头跳了跳，只见谢兹眸光清明冷静：“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
林谦踏出雪国城堡时，有些神思混沌。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久前因重归队伍而诞生的喜悦实在太廉价了。
如果谢兹所言不假，那么这桩案件，永远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位高部长，所谓的顶着压力让他官复原职，不过是把他推向漩涡中心以掩盖事实真相罢了。
他将谢兹带来中十字星，纵是意外决定，但动作仍旧迅速的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即使发情期的谢兹红着眼眶哑声恳求他，放自己留在暗星，他也未曾动容。
他不认为暗星罪恶，但从小看到的一切告诉他，联盟绝不能成为暗星。极端的对立只会带来极端的苦难，这也是他一直坚守的信仰。
但他坚守的联盟，却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我觉得你是有信念的。”
——“我没什么信念。我只是完成工作。”
彼时年轻的两人一同在谢兹的公寓里喝酒谈天，谢兹听见他这番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眸子在月色下露出光彩：“那你为什么来到暗星？为什么做这么多事情？”
他假做饮酒不答，心中轻嗤了一声天真——这个omega能当上暗星领导人，他很为暗星的前途担忧。
但星光皎洁，在那样好看的眼眸前，林谦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长到谢兹这个年纪，仍然能天真无邪、一腔热血，也是值得羡慕、守护的幸运。
……
“林谦？”见他不答，江跃再次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谦回过神来，自嘲了一声没睡好觉，道：“我是为了向你确认裴家的事情。我们现在掌握了一些证据，如果裴家这件事不假，那我们极有可能解决一桩大案。”
江跃颔首：“宁秀就在顾家郊区的别墅里，但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轻易动手，他很不相信警方。”
他顿了顿，又道：“詹故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他很可能是被暗星威胁控制的，是很关键的证人。”
裴家已被初步确认与暗星有联系，而他们的背后或许就是高部长，就是联盟高层，就是暗星的周函文，以及无数奔赴利益的人。
西州经济论坛专项列车脱轨一案中，裴家二子裴鸿现亦在其中，至今没有音讯。林谦暗访过裴家，总觉得气氛不似寻常悲痛。这些事看似无关，却在利益的链条下联系在了一起。
“谢谢。”林谦为他打开门，“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如果列车脱轨一事不是意外，一定还死者……顾瞻公正。”
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死者”咽回去，却见江跃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意思。
“林谦，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能如实告诉我吗？”江跃的生涯忽然有些哑，“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在秘密谋划什么——我只问你，那真的是顾瞻的尸体吗？”
林谦久久凝视着他。
“我很抱歉。”他道，“但我能给你的答案，与其他人告诉你的并无不同。”
.
该怎么去形容这段时间呢？
顾翔之锒铛入狱，詹故不告而别，祝凯歌时不时来串门，警方有条不紊地办案，遇难者的遗体被一一找到，他手持巨额股份，和集团的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终于看到顾瞻曾经的手下接替了董事长的职务，运转逐渐正常。
一切的一切都回归了正轨，随着初冬的第一场雪飘下，终于不再有人记得那场列车事故，不再记得那个死在废墟中、名叫顾瞻的年轻alpha，以及那只沉睡在香樟树下的仓鼠了。
江跃从林谦给他的资料中抬起头来，静静望着庭院。
雪花飘落，满院中只有香樟树还绿着，仓仓正蜷缩在温暖的黑暗里长眠。在所有人一模一样的劝说下，江跃看起来终于接受了顾瞻的死亡，连周管家都会在递给他一杯热牛奶的时候叹息一声，道：“让事情过去吧。”
祝凯歌又一次推门进来，欢欢喜喜地邀请江跃去泡温泉，得到无情拒绝后瘪了瘪嘴，郁闷道：“阿跃，你这样整天闷在家里会发霉的。”
回应他的是纸张翻页的声音。祝凯歌知道劝说无果，只得道：“好吧，我会记得给你带那边的樱花曲奇的。”
他推门时，江跃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头也不抬地嘱咐了一句：“外边冷，把围巾带上。”
祝凯歌裹好毛绒绒的围巾，叹息：“阿跃，我突然不喜欢顾瞻了。我发现我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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