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是否清醒，是否沉睡，其实没有差异。
——《病名为爱》
林沐然恍惚里睁开眼，最初感觉不到什么，麝腥味还未散去，荒唐又糜乱，直提醒着他这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他伸手，想碰碰脖颈上泛着些许刺痛的地方，类似于绷带，生出一种想把它直接撕下来的想法，哪怕会带走一块皮肉。却发现手格外的沉重，被拉扯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林沐然把双手抽出来，借着床头的小灯看清楚那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铐，不锈钢很快散失了聚集起的热量，冰凉得不近人情。
林沐然慢慢的垂下的眼帘，彻底认清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指节慢慢蜷起来，收拢在掌心，挡住那一道伤疤，那一道洛宸强硬的拿走那把刀时在他掌心划下的刀痕。
为什么会这样?
林沐然重重的闭上眼，割腕、□暴、吵架、逃跑、自残，这些记忆都开始错乱，他一时有些茫然，若不是屋里开着灯，他连白昼都分辨不清。
林沐然想下床，离开这个充满了情欲气息的地方，洛宸没有换床单，还残留着强迫林沐然做那事的气息，他意识都不太清楚，只一味想着逃避。
身子虚软的厉害，撑着床头柜的双手不小心碰掉了水杯，玻璃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没有碎。
“别乱动。”没有一会，门被打开，洛宸这回没有不耐烦，只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林沐然，双手握住他缠在一起的手指，他紧张时才会做的动作，也可以算是示弱，很久都未展示于人。
“可不可以……解开?”林沐然沉默了很久，几次想开口说话都作罢，最后终于开了口，却是这样微弱带着点恳求意味的问句，太过阴暗痛苦的生活硬生生把人逼成了这么卑微的样子。
“不行。”洛宸拒绝的很干脆，慢慢把林沐然的手指分开，“跟我下去。”
语调很轻柔，但语气从来都是命令，直接把林沐然拦腰抱起，手被迫羁押在一个地方，显得软弱又可怜，林沐然只把脸低低的埋着，洛宸要带他下去肯定是下面有什么人。
“……可以不见吗？”单一的语调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说出来的，还是有气无力的机器人，可已经耗费了一个被恐惧侵略了整颗心的人最大的努力。
“你知道的。”洛宸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回了四个字，林沐然总是喜欢多问，明明自己都知道答案，还要问，再做出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林沐然没再说话，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手指不自觉的又缠在了一起，略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洛宸做的这些事给他带来的负面作用太大了，几乎勾起了他所有难堪的回忆，也勾出了那些本可以死死的压着不公之于众的毛病，比如害怕与生人交谈，比如压根不善交谈。
“麻烦。”洛宸对着下头坐着的人微微一颔首，语气还算客气，鉴于他平常说不了三句话就炸的性子，很容易让人蹬鼻子上脸。
“哎呦我的小少爷，您这是干什么?跟我还客气什么?”来人居然是李姨，一听见洛宸的语气就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谄媚的笑着，直接站起来，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个人也没注意，更没想到是林沐然。
林沐然一听见这尖利嗓音就知晓是谁，微微偏过脸去，唇角嘱着冷漠的弧度，什么反应都不屑做出来。
太恶心了。
李姨站起来，满脸堆笑，那张平日里吝啬于给林沐然一点好脸色的脸一到洛宸这里称的上改头换面，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林沐然，突然笑一僵。
“你……这不是小林吗?”李姨脸上的笑狠狠的僵了一下，又重新聚起，巧妙的把那一抹诧异掩饰住，眼神落到林沐然手腕上的手铐上，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有消散不去的疤痕，确实是林沐然，只是瘦了很多。
洛宸微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林沐然和李姨的关系到底何等紧张，更不知道李姨到底是怎样个人，印象不过是见钱眼开，不知道是只认钱不认人的。
没人应李姨的话，李姨也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立马笑着打圆场，努力不让些尖酸刻薄的话吐出口，只是偶尔瞥到林沐然身上的眼神都带着嘲讽与幸灾乐祸。
洛宸还能勉强应两句，林沐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当然知道李姨这样的人是什么反应，他当然知道。
林沐然从前在孤儿院的各种事情上太过强硬，也是形式所迫，他不强势根本压不住李姨，惹的李姨对他厌烦的很，如果不是还惦记着钱，她压根不想让林沐然了解孤儿院的经济问题，他太敏感了，从一点小问题就能顺着揪出一个大毛病，再加上那钱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少，李姨就越是看他不顺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哟，沐然啊，这伤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李姨笑的假惺惺，还是忍不住要来讥讽他两句，斜着眼睛看他手腕上一道微微凸出的浅色疤痕，一看就知道很深，“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你看你孩子，李姨知道你妈妈走的早，没人照顾你，但也别这样作践自己嘛。”
她说话有意无意的指向林媛那边，她是亲眼看见那场车祸的，也知道那场车祸对林沐然影响多大，他手臂上那些伤全是他自闭症最严重的时候拿着铅笔划出来的，没好好处理，时间越长反倒越深，攀附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什么奇怪生长出的纹路。
林沐然轻轻眨了下眼，缓慢的放开了手，露出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李姨没有看见，洛宸也没看见，他连应答也没有，既不想跟李姨争论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也不想接触洛宸，两个东西一样恶心，偏偏就是不让他如意。
“哎呀，洛少啊，你看他，就是这个脾气，动不动就不理人，跟人闹脾气，你可别见怪，多包涵一下他，”李姨的笑越是扩大，嗓音便越是尖利，表面上说的多和善，语气却阴阳怪气，“你也是个大人了，别总跟小孩子一样……”
“够了。”洛宸打断他，面色凝滞了些，唇锋利又削薄，轻轻的抿了一下，低头看了林沐然一眼，眼神里明显带了些安慰的意思，竟有几分温度在里面。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