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军令如山 肆无忌惮
? 十一月的西疆荒野,足以让人呵气成霜,从西州城出发往西去,越走便越是天寒地冻,好在此时并不常有风雪,那冻得硬实的路面和宁静的荒野,倒是比旁的季节更适合车队出行。
西州运送粮草军资的队伍十一月初四的清晨便离开了城桓,这十几日里,车队在裴行俭的调度下一路行得颇为顺利,一日下来总能走个四十余里,算来大约再过十来天,便能抵达位于龟兹东边的军仓。
虽说是集中运粮,但十多万石的粮米,要五六千辆大车才装得下来,西州一时要上哪里去找这么多大车到底还是征用了胡商送粮时的车队车夫,此刻两千多辆大车拉着四五万石粮米和寒袄、布帛等物,足足迤逦了十几里地。而车队两旁,那一千多名护卫便显得稀稀拉拉。身穿唐军盔甲的那五百名精兵倒也罢了,人数虽不多,队列行止,却自有一份整肃的锐气,余下的七八百名护卫却是衣着各异、举止散漫,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听从那苏南瑾和张怀寂的调遣,剩下两百多人则只看裴行俭与麴崇裕的脸色行事。
一千多名护卫,就如车队的四位统领,一路之上虽然相安无事,却也很有些泾渭分明。细心的人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些不大安稳。
好在常年追随胡商穿行于西疆各地的车夫们,多数并不关心这些贵人之间关系如何,有了一千多人的队伍护送,他们的心早已安安稳稳落入腹内这西疆的马贼虽然凶悍,但多的也不过上百人,平日劫掠来往客商与小型粮队也就罢了,怎会癫狂到来打这样一支车队的主意
此时日头刚刚升起,拂面的微风依然寒意刺骨,走在车队最前方的裴行俭回头看了看初升的朝阳,却见收拾得一身清爽的麴崇裕正打马前来,他上下打量了麴崇裕一眼,不由笑了起来,“玉郎好兴致”
麴崇裕新换了一身浅赭色金丝绣竹叶纹窄袖冬袍,出着雪白的毛锋,衬着一身黑色纹锦的豹皮披风,整个人显得分外精神,闻言却只是冷冷的道,“不及守约素袍于外,却是别有玄机”
裴行俭对襟大袖披风里,是一件看着再寻常不过靛青色长袍,不过麴崇裕却知道,裴行俭的冬衣都是如此,看去平实无华,其实样式用料都极为讲究,而且不知里面絮的是什么,竟是又轻又暖,裴行俭只道是什么禽毛。他曾几次想开口问一问库狄氏,却到底不好开口。此刻走在这冬日的荒野之上,看着浑身轻便的裴行俭,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果然是衣如其人
裴行俭笑着转了话头,“这几日路上还算好走,再走两日便是山麓,咱们便要打起精神了”
麴崇裕心中微凛,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除了百余名麴氏的精锐部曲,便是裴行俭临时招募的胡商护卫,而远处一直走在车队中部的唐军已是瞧不清盔甲,只有若干面旗帜的粮车上面高高飘扬,至于西州的五百部曲,因是跟在队尾,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半点。
麴崇裕看着那几面飘扬的旗帜出神片刻,忍不住转头问道,“如今路程已是过半,苏子玉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些天苏南瑾虽然有些自行其事,行止却也稳妥,颇有点公事公办的架势,倒是张怀寂从未吃过这种苦头,没几日便得了风寒,大半的时候都躲进了车里。
裴行俭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大约便在这两日见分晓吧。横竖有你麴玉郎在”他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麴崇裕气往上冲,冷笑着接上了话头,“不愁他下不了狠手”
裴行俭点头笑道,“玉郎果然有识人之明,行俭佩服。”
麴崇裕冷哼一声,再也懒得说一个字。他不介意走这一趟,也不介意一路上对苏南瑾冷嘲热讽,看着他时时气得脸色发青后冷笑着走开,只是想到自己如今就是一个刚出炉的人形胡饼,热腾腾的引人下手,却不由依然有些气闷
粮队走的乃是到龟兹的大道,沿路按着大唐制度,每过五里便会用泥土堆成一个高高的堠子。眼见日头刚到中天,粮车已是走过了早上出发以来的第四个堠子,四周又是一片辽阔,裴行俭这才挥手传令,大家略做休整,用些午膳。
蜿蜒的车队慢慢的停了下来。车夫和护卫们脱下手笼,伸手入怀,将那早间便放入怀中捂热的三两个烤胡饼拿了出来,就着冷水慢慢嚼下,便是讲究如麴崇裕者,也不过是有随从从包裹里拿出些酱菜肉干,放入掰开的胡饼之中而已。
在人人奋力咀嚼的一片安静之中,却听马蹄声响,粮队前方的山路上,两骑快马一路绝尘而来,前面的几名护卫不敢怠慢,忙把胡饼一放,上马往前迎了几步,待到近前才发现,马上之人并非车队派出去的斥候,而是两位盔甲鲜明的武官,远远的便高声叫道,“大都护的手令,传领军来见”护卫们相视一眼,有人忙不迭奔向后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裴行俭、麴崇裕和苏南瑾便都衣冠齐整的站在了传令官之前。传令官面无表情的展开一纸手令,声音冰冷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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