倜夜本已决意就死,但听得凌危云要杀了他之后,再行自尽,双目剧震,在冰绡抵入自己心口之前,倜夜提气,脚下用力,生生往后滑出了一丈之远,硬是避开了这一剑。
凌危云瞳孔倏张,一时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怒涨心口,他咬牙道:“骗子!”
倜夜道:“我,我并非不愿意死,你来杀我,我心甘情愿……但是你别寻短见!”
凌危云听他此言,只觉心口一团乱搅,双目又酸又涨,眼眶通红,他厉声道:“你现在又说这些漂亮话做什么!你骗得我还不够吗!你进我道一宗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又何曾对你不起,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倜夜本就心慌意乱,听对方说自己骗他,后面的话都听不进了,只是语无伦次道:“我不曾骗你,我没有想骗你……”
“那这满山尸体怎么回事!我的师尊又怎么回事?!”凌危云嘶声道,“难道不是你亲手杀的他们?!”
倜夜脸色发白,张张嘴,却是无言可对,他几次蠕动嘴唇,最后却只能道:“我,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就……”t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浑身发热发烫,胸口仿佛有股浊气冲撞,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丝毫回忆不起来了。
“你不知道?”凌危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亲眼所见,你还要强辩什么!?”
倜夜有口难辩,又愧悔万分,当真闭了嘴,脸色灰白,再不解释什么。
凌危云见他无话可说,当下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也再无话,咬紧牙齿,手持长剑,正准备向对方刺去。
倜夜突然低声地道:“师兄,你若不杀我,便不会甘休,是不是?”
凌危云语声冷厉:“我若不杀了你,如何向师尊,向整个宗门交代。”
倜夜点点头,喃喃:“好,好……”
他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凌危云一眼,像是想将他牢牢印在心底,随即,倜夜脸色突然扭曲变化,脸上生长出了漆黑鳞片,不到顷刻,已经化作了一条黑色长蛇,迅速往太极殿中游去!
凌危云见他化出原型,像是要跑,连忙提剑赶上。
化为妖蛇之后,倜夜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经游进殿中,凌危云赶至时,妖蛇竟钻入了殿中的铜鼎之内,只有一小截尾巴,还留在外面。
这铜鼎乃道一宗的炼丹炉,是开宗祖师炼丹所用,道殒之后,便留下这只丹鼎,镇在大殿之中,既是因为这乃是开宗祖师遗留下的传承,也是因为这炼丹炉实在是好用,数百年里,在这丹鼎中不知留下过多少奇葩仙草,丹鼎常年在仙药氤氲之中,也早已是一样珍贵法器了。为了给宝鼎护法,同时也是为防丹鼎失窃,历代道一宗宗长和长老,都会合力在鼎下施下八卦之阵,以护卫宝鼎。
凌危云见倜夜游进鼎中,一时还十分猜不透,但他却顾不上疑虑,见对方最后一截尾巴也钻进去了,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谁知入鼎之后,倜夜已经不见了!
凌危云大为惊异,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圈套,下意识便想要跳出去,但是凌危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也不能动!
鼎内竟有一股极强的法阵之力,将他牢牢按住在内,挣扎不得。且鼎内分明是封闭之所,却四面八方似有空气流动,搅成一团,激荡不休,凌危云在其中,仿佛一粒芥子一般,随气流涌荡,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终于觉得停定下来,睁开眼,却是大吃一惊。
眼下他身处之地,哪里是什么炼丹炉,只见一片红光飞沙,昏昏暗暗,四面荒芜,只有光秃秃的几根石柱,四处立着,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之声,凌危云下意识藏在一根石柱之后,还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匿诀——好在他周身法术未受影响,又屏住气息,一动不动。
他放大了自己的听力,听得那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
“殿殿下,您终于肯回来了,魔尊一直派我兄弟二人在此等候,说是一定能等到您回来,果然不出魔尊所料!”
“是啊是啊,魔尊数月前,便说我魔界会迎来一位新的皇子殿下,今日总算真正见到殿下,属下甚感荣幸!”
魔尊!?
凌危云心下一惊,未料这竟是魔族之地。
他怎么又会到了魔界来?
这二人口中的殿下又是谁?
那二人口中的殿下却一直没说话,听得他们呱唧呱唧,有来有往地吹捧一大篇之后,才沉声开口,道:“明极现在在哪?”
凌危云眉头一跳,浑身紧绷,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冰绡。
这位新的皇子殿下,竟然是倜夜!?
他不是一个半妖吗,怎么又和魔族有了牵连?
凌危云略微一思索,便即明白,是他想岔了。
他一直以为,倜夜身内有妖怪之血,便应该是人与妖结合之后生出的后代,根本没有想过,他一半血非人为妖,另一半血,同样也可能非人。
只是他藏得太好,凌危云竟一直没有察觉。
如此看来,他体内的那颗舍利子,根本不是为了要藏住他体内妖气,而是为了藏住他体内的魔气,只是连带着妖气,也一起藏了个大半。
而且听倜夜的这个语气,他也早知自己的身份了。
凌危云咬住牙齿,又恨又怒,只道倜夜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不知道他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
越想越气,但经过这么一个离奇转折,那种亲眼见到师尊死状时,灼烧理智的痛恨多少稍微平静下来,凌危云此时还算理智,既然现在踏进了对方的地盘,还是不便轻易现身,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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