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云心口一跳,凝目细看下去。
易修当年追随太祖起事,后以异姓封王,荣宠无极,但是盛衰荣辱之间,同样变化难料,易修大约早早料到了百年身后事,为保他这一脉不绝衰,曾向太祖求过一道御令,这便是后来的,无论后世子孙,是谁在位,无论易家犯有多大的罪过,都不能对易家赶尽杀绝,至少需留下一脉的敕令。
然而世人都只知晓这道御令,却不知道,求得免死金牌的易修,作为交换,同样答应了太祖的一项要求。
魏王在信中道:“先祖所遗一玉牌,上刻繁复符文,起先愚弟并不知晓上面内容为何,这番特特翻找出来,仔细校看,才知符文所含之意。”
那玉牌上面只刻着一句话:“后世吾之子孙者,务须留居仙京,坟道一宗之灵穴,镇不世出之妖魔,勿使其卷土重来——易修。”
凌危云反复地看着那一句话,目光凝肃,神色渐冷,尤其是最后落款那两个字,凌危云来回审视,似要将这个名字给戳出一个洞来。
易修……
坟埋道一宗的灵穴,易修他竟然敢!?
作为天下第一的修仙宗门,到凌危云入师门时,道一宗立宗已有数百年。道一宗所在的山府,原本是一座缺灵少智的枯山,因为道一宗在此地立宗,渐渐汇聚了众多修者,山灵养人,同样的,修者本身就带着灵气,聚居在一起,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引来天地灵气。道一宗立宗数百年,仙气涌聚如云,缭绕整座山上,甚至辐射到周边市镇,使其受到仙气福泽的滋养,成了远近闻名的仙乡所在,这座山也成了一座灵山福地,生出了自己的灵穴灵脉。
此山由道一宗所养起来,两者荣辱相连,只要这山内灵穴还在,灵脉就不会断,灵气也不会绝,道一宗即便遇到再大的祸事,也能东山再起——除非灵穴被毁。
而易修举家迁徙,定居仙京,不惜豁出世代血亲之力,也要坟埋道一宗之灵穴,彻底阻绝灵气生养的可能。
联想到百年前易修莫名出现在仙京,又从那时起开始追随本朝太祖,而后前朝灭亡,道一宗也不复存在,一条条捋下来,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凑巧。
还有这一块易修亲自留下来的玉牌……
凌危云眼中愈发沉暗不定,胸中气血翻腾。
道一宗的覆灭,八成和易修脱不了关系了。
凌危云手指夹着信纸,指骨微微地泛白,他心中怒恨滔天,但尚且没有丧失理智,有一点,凌危云还不大能想得通。
坟埋灵穴并非易事,就算要坟埋灵穴,也必须先让道一宗元气大伤,连反抗都不能,才能顺利进入到道一宗的禁地,找到灵穴,布下阵法。
而以易修的实力水平,即便是在巅峰期,也只不过是比同龄修士好一些,比起道一宗上下整个宗门,却实在算不得什么,后来又被师尊废了一身修为,贬了出去,就算后来有什么奇遇,让他重回巅峰,也不可能与整个道一宗相抗衡……那他,究竟是怎么灭了道一宗的?
凌危云脑中某根神经突地一跳,想到了那一句:“镇不世出之妖魔。”
这个“妖魔”,究竟指的是什么?
魏王看起来和他有着同样的疑问,在信中追问道:“这什么玩意儿,什么坟,什么镇的……祖上定居在魏县,其实是为了镇压道一宗和妖魔吗,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林兄你要找的道一宗到底是什么?”
“这妖s魔,指的又是什么?”
……
…………
凌危云匆匆看完信的后半段,没再找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他重新封好书信,放进自己带来的箱箧中,神色凝重。
往后几日,凌危云都呆在藏书楼,埋头翻书,试图找到关于道一宗一丝半点的记录,如此,倒将旁的事给撂在一边,顾不上了。
这日凌危云又是一大早去了藏书楼,这回他没再一门心思要找道一宗,而是把目标放到了魏县上面。
发生于本地上的事情,总会以各种形式见诸笔端,就算焚书,施加种种避讳,道一宗作为立宗数百年的大宗,不可能真的被焚个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县志中详述了本地发生的大事,出了哪些名人,一年便是厚厚的一本,隔上一定的年限,再由朝廷向各地征收,分门别类放入书库中,以作留存,就算改朝换代,史书被焚被改,县志却很少会被殃及,往往能历经不同朝代,长久保存下去。
凌危云要找的,就是百年前的魏县县志。
然而令凌危云失望的是,魏县的县志,到百年以前,就断了。
魏县的历史仿佛是从百年前改换名字之后开始,往前便是一片空白。
凌危云站在木扶梯上,对着高高的书架,魏县的各年县志就在他眼前,按照时间逆流回去,但只到百年前为止,就换成了另一个不知所以的永县,而在魏县上下的丰县和沥县,则顺着年份一直往前,长得超出了凌危云的视线。
凌危云惊讶于当朝对道一宗讳莫如深到如此地步,?竟真的能做到一字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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