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云在宫中住了几日,?对外称是养病,缇晔倒也真的做出个样子来,每日延请不同的太医来问诊,无一不是先皱眉思索,而后摇头叹气,表示束手无策。
凌危云心道,他这病是身魂不合所致,凡医能治才有鬼了。
他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也不觉得失望,倒是缇晔脸色不大好看,大约觉得集整个太医院之力,尚且攻克不了一样病症,实在有负太医院的盛名,当场就骂了一声废物。
正好赶上了今日问诊的老太医被当面这么骂了一句,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委屈地皱成一团,也不敢辩驳。
凌危云见此,忍不住道:“医者治病救人,无不力所能及,但是世上病有千千万,哪有什么病都能治的。”
缇晔脸仍沉沉,却也没再说什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倒霉太医领着带来的小医童下去了,云信亲自去送,一直送到殿门口,老太医还是郁郁不欢。
毕竟行医大半辈子,皇族宗亲不说,皇帝也服侍过几代了,老太医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云信在殿门口站定了,对太医歉声道:“今日有劳太医了。”
太医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道:“陛下要求这么高,老臣看来是难以胜任了,往后还是叫别人来吧。”
云信道:“哪能呢,张太医您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太医院唯您是瞻,您都不能胜任,还有谁能堪任呢?”
太医吹了吹胡子,显是还没气消的模样。
云信又道:“云信也知道太医您今日受了些委屈,只是里面那位公子,在陛下心里地位甚为重要,陛下很是着紧,说话难免急躁些,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太医闻言,皱巴巴的老脸上露出一种又震惊,又八卦的神色,他眼睛往里瞅了瞅,有些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半信半疑道:“里面那位,和陛下果真?”
云信却不答了,只道:“往后公子还是要有劳太医您多多上心些。”
老太医略微沉吟,伸手捋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道:“这是自然的,医者仁心,这点老夫还是有的。”
云信笑着应了声是,恭敬地将太医送走了。
太医和云信一走,屋内只剩下了凌危云和缇晔两个人。
凌危云刚刚被诊了脉,衣袖卷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腕子,太过清瘦的缘故,腕处突出的腕骨很是显眼,缇晔瞧见了,眉头皱紧起来,道:“你也太瘦了些。”
凌危云姑且将其当作是种关怀了,不以为忤,把衣袖拉下来,坐在床前,对缇晔道:“你不用再找太医来看了,我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药石无医。”
他看着缇晔,巴巴地道:“只有一种解法,你知道的。”
缇晔当然知道他说的那种解法是什么,耳根热了热,口中却道:“天下名医那么多,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不然只靠这种神棍一样的说法,未免也太没保障了些。
缇晔更相信医学的力量。
凌危云哦了一声,顿了顿,突然地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有牵扯,所以想着趁早把我治好了,你就解脱了。”
缇晔一时没吭声。
凌危云见他不答,八成是默认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这么勤快叫太医来诊治,还日日都过来瞧一瞧,就是想看我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治吗?”
缇晔腮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一种不太自然的神色,他当然不可能直说自己每日跑过来是想看他,又羞又恼,有些恶声恶气地,道:“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别胡思乱想的,好好治你的病就是了。”
凌危云看不出来对方的羞恼,也不大明白人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时,出于自尊心,或者是别的各种因素,或多或少都要将自己的心情给掩饰起来,反而不能够坦诚。
人类心思太过幽微,而又复杂,凌危云还有很多琢磨不透,只是见缇晔一脸凶恶,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不由觉得失落,道:“好吧,那今天太医也来过了,你可以走了。”
缇晔哽了哽,所幸很快就找到一个理由,道:“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我呢。”
他说的东西,当然是指关于他要找的那个人的线索。
凌危云道:“我还在回忆整理,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给你的。”
当然,他其实是在尽力地拖进度,否则等他弄完,缇晔不需要他了,直接就将他送走了怎么办。
缇晔看着他:“哦,是吗?”
凌危云点头,丝毫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缇晔闻言,干脆在桌边坐了下来。
凌危云面露疑惑。
缇晔理直气壮:“我留下来盯着你。”
凌危云:“……”
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监工,凌危云没法摸鱼摸得太明显。
他以有人在身边,觉得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太多东西为由,决定先画那人的肖像。
他装模作样地捏着笔,站在桌前,凝眉深思,不时在画纸上添一笔。
画中人宽衣长袍,立在一株秋树下,一身白衣——本来是穿青的,缇晔不肯,非让他把人画成白衣。
“反正只是衣裳颜色而已,差一点也没什么。”
缇晔这样说,凌危云就由着他了。
然后到了画五官轮廓,凌危云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实把自己模样画出来,眉毛眼睛,都有意画得不太一样。
结果缇晔狠狠皱眉:“不对,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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