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元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新皇赦令颁布当日,刑部大狱之外一片欢欣。若非不好在大牢外头喧哗,说不准这是整个京城炮仗声、锣鼓声最响的地方。
刑部大狱里剩下的就那么几个十恶不赦之人,事情自然也少了,狱卒们坐在那打起了哈欠。
喀啦——
开门的声音自外头传来,狱卒们一激灵,齐齐站起来看向门边。
等目光触及那迈步进来的明黄色身影,他们不由得齐齐跪了下去,连声高呼“万岁”。
昏暗狭窄的大狱之中,万岁之声听着尤为响亮,甚至隐隐有回音。
狱中剩下的那些囚犯齐齐往外面看去,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向新皇伸冤的机会。
万一新皇金口玉言赦免了他们,他们岂不是能保住性命?
囚犯们都有些骚动,只一人半合着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对外头传来的动静无动于衷。
他的眉眼宛如经冬的寒梅,远看凛若冰雪,近看又更添几分清俊。
他身上穿着的分明是素色囚衣,理应狼狈又落魄,偏他看起来却仍然像个清贵出尘的贵公子。
不管是肮脏晦暗的牢狱还是粗糙简陋的囚衣,都无法掩去他身上那种久居人上的气势。
唯有过分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如今的状况并不好。
“陆屿。”
明黄色的身影在牢门前驻足,开口喊他的名字。
“陆寒洲。”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并不搭理来人,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刚刚登基的新皇傅怀明。
陆屿,字寒洲,屿本意是“海中洲”,当年他老师知他天性清高自负,便给他取字为“寒洲”。
那时老师曾跟他感慨说“你这性子若不改改,早晚有你苦头吃”,如今看来果真一语中的。
想他十七岁入朝,十年来始终是先皇信重的御前红人。
到先皇病重那几年,他更是独掌大权、乾坤独断,肆意妄为到随意左右储君废立之事。
倘若是小太子顺利登基,陆屿应当还能再风光个几十年。
结果傅怀明这个早已无缘帝位的藩王突然杀出重围,以“兄终弟及”的名义在群臣的拥戴下登基。
自古成王败寇,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陆屿只是没想到先皇最后竟会摆他一道,下旨将皇位传给傅怀明这个弟弟。
这些年他苦心积虑行削藩之策,极力削弱藩王们的势力,得罪得最狠的就是这位新皇!
说到底,他只是个外臣,人人都说他要将天下改姓陆,先皇信不过他也很正常。
所谓的君臣相得,不过是说说而已。
陆屿半合着眼,并不理会那声叫唤。
他知道傅怀明来找他,纯粹是想与他算算新仇旧恨。
左右他既没有家人,也没有党羽,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最糟糕也不过是一死,他没必要再与傅怀明说什么。
陆屿的不理不睬似乎惹怒了牢门外的帝王,他命人将牢门打开,阔步走入牢中。
“陆寒洲!”
他喊陆屿的名字,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陆屿察觉对方已来到自己面前,睁开眼看向来人。
傅怀明对上那双安安静静的眼睛,一下子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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