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幻秋之殇
幻秋隐约记得自己年幼时家境优渥，锦衣玉食，仆从成群，身娇体贵！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边就只有一个娘亲，开始了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他还太小，并不明白什么叫家道中落，只是觉得天冷很难受，肚子饿也很难受。
幻秋的娘亲名叫杨洇，出身大户，闺中佳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曲也唱得一流，这世间从来不亏待有一技之长的人，流落街头之后他那大家闺秀的娘靠着一副好嗓子硬是没让他饿死。只是后来那年徐州一带发了大水，洪水淹了很多庄稼，很多人开始食不果腹，那一年的秋收，粮食寥寥无几，人们身无分文，粮价水涨船高开始飙升。入冬之后，境况更甚！
幻秋只记得，那年冬天，他娘的曲子再也没有人听，那个豁了一个口的瓷碗空荡荡的，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一文钱都没有赚到，他娘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幻秋的头，喃喃的说道：“啊秋，今晚该怎么办啊！”
幻秋抬眼愣愣的看着她，他最近这几天一直没吃过饱饭，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都要被他娘分成好几瓣，一次只拿出一丁点儿给他。身上的钱早已耗尽，沿街卖艺却分文无收，真正的穷途末路！
后来，他娘开始带着他乞讨，衣衫褴褛的母与子跪在街边，寒风凛冽，入骨的冷意，让幻秋觉得自己迟早会变成清晨那只冻死街边的流浪狗，即使是那只死相难看的流浪狗不多时也被人捡走，拿回去果腹了，幻秋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步下手，让人捡了便宜！
然而从早跪到晚，他们还是没有赚到一分钱。
幻秋余光瞥见街角走来一个浓妆艳抹，面相尖酸的女人，她扭着蛇腰，千姿百媚的走到了他娘亲面前，腻死人的胭脂味儿离了二里地都闻得到，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抬起了她娘的下巴，殷红的指甲刮在他娘的脸上，让幻秋觉得这个丑八怪要是再用力一点，她娘的脸就该划破了！
女人看了她娘一眼，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有点姿色！”
杨洇亦是满脸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那女人笑得阴森，张口道：“我以前在大街上总听到你唱曲儿，怎么现在不唱了？”
她娘把前因后果说一遍，那女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丝毫没有因此对母子俩产生同情，幻秋只记得，她娘和那女人谈了很久，后来那女人就走了。
几天之后，杨洇一脸难涩面容愁苦的将他带到一个地方，里面莺歌燕舞，女子搔首弄姿，脂粉的甜腻气息熏得幻秋几番欲吐。他娘拉着他的手，走了进去，前几天见过的那女人走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幻秋，厌恶道：“啧，还带了个拖油瓶！”
她娘没有说话，幻秋只是感觉，她娘握着他的那只手将他抓得很紧，幻秋曾无数次回想，当年她娘带着他踏进青楼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出身名门，大家闺秀，最后沦落风尘的时候，他那曾经金枝玉叶的娘会不会觉得很屈辱？
最初的两年，杨洇卖艺不卖身，只在赏伶楼里献曲儿，而幻秋则被楼里的老鸨赶到后厨帮工，那时幻秋才四岁，时常在夜里哭着找娘，后来每次哭都会被那女人毒打，再饿上个两三天，她娘时时偷偷摸摸来找他，再给他带上半个馒头，好的时候，还有一些客人吃剩的花生米，看着幻秋满身伤的时候，常常抱着他哭，但即使是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饿死街头了。
幻秋六岁那年因为偷吃了一个馊了的馒头，被老鸨毒打一顿绑了起来，那个恶毒的女人拿来一盆火炭放在他旁边，殷红的指甲戳着幻秋的额头，骂道：“手脚不干净的贱种，竟敢偷东西！”
她所谓的“偷”不过是一个要用来喂狗的馊馒头。幻秋正在长身体，每日两个白面馒头不再足够，所以他小心翼翼的从狗盆里拿了个被咬了一半的发了馊的馒头。
最后那女人将一块婴儿手臂般大小的木炭用火钳夹了起来，扔到了他身上又用力按了下去，那块红彤彤的木炭被他的血肉熄灭，重新变成黑色。血肉被炭烤的焦味与响声在后来的无数日日夜夜里成为了幻秋挥之不去的梦魇。他被强迫着发出笑声，他不能喊不能哭，因为那个女人威胁着要砍掉他的手脚。
幻秋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娘出现了，他那容貌艳丽的娘惊恐万分飞扑向他，将他从地上抱起，还没抱上一会儿，又被身旁的几个奴仆分开，她尖叫着要朝那恶毒的女人扑去，还没碰到她，便被仆从架住拖开，那女人抬手狠狠煽了她母亲一巴掌，恶狠狠的说道：“老娘供你吃穿，还给你养着这小畜生，你可倒好，装什么假清高，卖艺不卖身？你唱曲儿赚来的那些钱连你自己都养不活！”
杨洇双目瞪红，凄厉道：“就因为我没从了那殷公子，你就对我儿子下狠手？你还有没有良心？”
女儿嗤笑一声，说道：“良心能值几个钱？要是没有我，你们母子早就饿死街头了！这楼里的姑娘，哪个清白？殷公子看上了你这副好嗓子让你唱两首是你的福气，我看你趁早依了他吧，不然我就把这小畜生赶出去！”
里里外外站着密密麻麻的都是看笑话的人，没有一个伸手帮他们，不仅如此，那些女人或是男人纷纷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命比自己苦的人，他们便得到了安慰，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理所当然的侥幸！
六岁的幻秋看着那一群妖魔鬼怪的嘴脸，在剧痛中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奴仆架住的娘亲会怎么样，他只是很担心，害怕他瘦弱的娘也会像他一样被那老鸨用木炭烫伤。
后来幻秋很久不曾见过他娘，直到有一天，楼里的一个妓女来到后厨，装模作样的骚首弄姿，指着他说道：“端上些点心，给你娘那房间送过去！”
幻秋愣了一下，因为楼里的老鸨从来不让他和他娘见面，更不让他靠近他娘的房间，就在他犹豫的期间，那女子指着他的鼻子，学着楼里老鸨的样子骂道：“小畜生，手脚麻利点，赶快去！”
幻秋不敢耽搁，从厨子手里接过点心立刻往他娘房间飞奔，自从他晕过去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娘，不知道那之后，他娘有没有被那些人怎么样！
幻秋端着点心走得很快，心里有些即将见到娘亲的欣喜，连脚步都轻盈了很多。
他来到他娘房的间，房门紧闭，从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一些哭叫声，那声音是她娘发出来的！幻秋一惊，情急之下，顾不上敲门，他两手端着点心，没能腾出手将门打开，所以他一脚将门踢了开来，然而眼前这一幕，惊得他连手中的点心盘子掉在地上也无知无觉。
他娘浑身赤裸，被几个同样浑身赤裸的男子抓住了手脚，其中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正在她母亲分开的腿间耸动，其他人一脸淫笑着亵玩着他母亲的身体，他母亲再也无力挣扎，哭得撕心裂肺。
幻秋一瞬间头脑空白，跪在他母亲腿间的男子率先注意到了幻秋，他相貌平平，眉眼更是有股让人厌恶的猥琐气息，那男子拍了拍他母亲的脸说道：“快看门口啊，我把你儿子叫来了，哈哈哈。。。”
杨洇抬眼看到自己的儿子，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喊道：“啊秋，别看，快出去，快走。。。”
幻秋害怕极了，他才六岁，其实不太明白床上的大人在做些什么，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娘亲在哭，她一定受到了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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