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前尘篇十三 圣疾
今天也和池子烨也相处的不太愉快,两人久久别扭着。午后池子烨突然咳起来,竟然咳出一口鲜血。
何亭满面惊恐看着那方帕子,怔忪的喊人去传御医,却被池子烨拦下。怎么劝都不听,直到何亭幡然醒悟道:
“这病,你到底瞒了我多久?”
池子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死活不开口。直到何亭一句“讳疾忌医”说出来,池子烨的眸光顿时变得冷厉。
何亭不想再说,郁郁地,于烦闷中下了值。
他一路脚步沉重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已是上灯时分,小院本该宁静。却很意外的,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他。
不是池子烨。
来人一身鲜亮的飞鱼服,可以看出,是一名有品阶的锦衣卫。何亭对宫外事不太过问,他并不清楚这人是谁,又为何至此。
但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不待他开口,对方先打躬道:“何总管。”
是一张颇年轻的面孔,约十六七,很有少年意气。何亭没有见过,但依旧回以简礼,不安的低声询问:“大人是?”
锦衣卫中不乏世家子弟。明面上是天子仪仗,背地里盘根错节的,不知道撘着哪根线。
他这间院子,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可是这人却从容的进来了。这也许意味着池子烨给他的金笼,已经不再牢固。何亭暗自想。
果然,这名年轻的锦衣卫一开口,何亭就闻到了袁若之的味道:
“何总管,你知道的。阁老他向来没有太多耐心。”
明明是很轻的年纪,却神态老成的像那些宦场客一样,背着手在何亭的院中踱步。
何亭装作不懂。他声音不高,却很有威慑意味地说:“大人应当知道,下官如今是司礼监的人,替天子执笔,又总领大内。而大人如此闯入下官住处,这是何意?”
他在池子烨面前再低微都可以,但在旁人面前,他依然是那个挂职司礼监,却从来不需要去衙门办差的大宦官。
可这名锦衣卫却如此不敬他。少有的,何亭眼中生出了锐利的目光。
这人浑不在意,笑得格外明朗:“何总管莫恼。不如先请我入内一叙。有些事,站在院子中怎么聊?”
何亭思忖片刻,他也怕外面路过的小宦官听见什么。按照平常,这时候该要有人来给他送膳食了。叫人撞见总是不妥,于是何亭开了屋门,让人进去说话。
年轻人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屋中主位,没有半点礼制可言。
惹得何亭不悦中端起了大权宦的架子:“咱家还没让你坐下吧?”
对方很不惧地说:“何总管,外面要变天了。年轻天子马上有太多事要头疼。你觉得,等内忧外患一起过来,东厂这种看门狗也要换人的时候,他还能顾得上你吗?”
何亭正欲出言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停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池煜杀红了眼,高坐金銮殿上的场景。他想起了死去的陈阁老,以及那些弹劾六皇子的折子。
“……性情乖张,没有仁君之资,却有暴君之相。”
二皇子的死不必说,那件事不是池子烨做的。可是四皇子五皇子的死,何亭都一一参与了。
又突然想到某个夜晚池子烨惊醒,把他摇晃起来,那种疯癫的笑容。何亭分不清池子烨那时候是梦是醒。当时只想着他是太过于疲惫了,才会有如此举动。
接着他回忆起那日夜里,池子烨伏在龙案上的场景。
他只是单纯的累?
为什么小宁子要去拿枇杷露,而不是拿别的?莫非他早有咳疾,只是在强忍着?
自从演武场上“香风红袖”那件事以后,池子烨像是再也没去过演武场了。何亭暗自回想,当时他只以为是池子烨怕他不高兴,才不去了。
而锦衣卫和袁若之又有些瓜葛,莫非那次根本不是偶遇,而是一场刻意的安排?所有的事都只是宫中传言,何亭并没有亲眼见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思及此处,他不禁心中一惊。
这些事池子烨又怎会不知道呢?他对此不出一言解释,应当是早已知晓了内中猫腻。又不想让自己担心他,所以才缄口不提。
这么想来,幼时的池子烨确实总病恹恹的,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忘记了这件事?也许是在池子烨肩上,关乎生死的东西越发多了,而对比之下,小咳小病,他只当是积劳成疾,早已忽略了。
等事情都串起来,何亭脑中已然乱作一团。他根本无心去听这年轻人说什么话。左右不过是袁若之的要挟之语,到最后,他也没给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案。一句“咱家心意已决”,便草草“送客”。
待人走了,才觉得腹中空空。正准备去找人送膳食来,却发现他院门口的小宦官正颤颤的跪在那里,手中正托着些他平日的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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