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前尘篇十 我心
岳文帝很随意的坐下,以手托腮,看着那把折扇,不着边际地说:
“去把你那只象牙章拿来。朱磦印泥也拿来。”
何亭愣住了,他不解地问:“你不是要拿去送别人么?”他暗暗叹气,低声说:“诗既不是我作的,丹青又不是我绘的。要我的章做什么。”
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酸味儿,岳文帝颇古怪的抬头去看他,这才突然想明白,好端端的何亭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他难得为了这种事气一回,岳文帝居然恶劣地生出了不少快意。他轻声笑了一下,换一只手来托腮,这只手轻叩桌案,悠哉道:“叫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话。”
意料内的,何亭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他。岳文帝看他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像是气得不轻。便轻佻的故意说道:
“做什么这种眼神?这叫以下犯上。”
何亭扭过头不理他,找章去了。他东西都归置的整齐,不消多时他取下一个匣字,便把章抓在手里,极不情愿地往桌案那处走。
岳文帝朝他伸手,空掂了掂,示意何亭把章搁他手里去。何亭稍滞一滞,还是一伸手给他了。
于是岳文帝孟浪的就势握住那只手,两人手掌交叠着,把章捏在手里,又顺势把人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在怀里。怀里的人明显颤了一下。
突然他觉么不对,赶紧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此时,竟然是偷着落了两颗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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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亭不知道池子烨这一出到底是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与池子烨肢体触碰那一霎,他脑子便一片糨糊,多少在心中千万遍演练的故作矜持,自那一霎起都溃不成军。
不是演武场香风红袖么。不是礼部催着纳妃么。不是“君心我心”么……很多事情已经回不去了,可是池子烨并没有放过他。偏要来纠缠。
他近了,池子烨就会端起架子跟他疏远。等他远了,池子烨又会拉下脸来招惹他。
此间他竟然生出一丝荒谬的想法——袁若之说得对,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是该为自己谋一条好出路,而不是把自己的路都堵死。
据说那锦衣卫家的姑娘颇烈着,所以池子烨这回是求而不得,又来招惹自己了?
不对。他想,他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他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读书多了,就能把自己洗干净——如果没有入宫,他不过是个下九流戏子,任人玩弄折辱便是他的命,任他读多少书,他的出身永远不会改变。
不管他曾经是不是良家人,是不是被拐进的勾栏。当那一纸卖身契上的手印一按,这辈子都别想干净了。
而池子烨比谁都清楚他的身世。
所以自己就不该有怨言。就该心甘情愿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为什么自己竟然在冥冥中生出了些不甘来。
哪怕池子烨是个别人,甚至于是个闲王,是个普通的京官,甚至是外面没落的世家,至是个穷书生……再穷困也都罢了。
偏偏池子烨是皇帝,这注定了会有三千佳丽作陪余生。注定了他对池子烨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归为三个字:大不敬。他多少深情,史书上都能给他写成极具批判、鞭笞意味的四个字:淫宦惑主。他不但此生没名没分,且他早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因而他甚至连个男宠都算不上。哪怕下了黄泉,都还要受尽后人无止境的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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