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问心无愧
江凌垂下头，有些茫然，慢慢说：“大约一年。”
“你没发现？”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皇帝在暗地里监视着他。
果然，江凌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我问心无愧。”
陆舜瑶摇头：“你问心无愧，可在上京百姓的心中，你是战无不胜的神。”
与天平齐。
甚至，比天更高。
江凌侧目：“我从未曾想要谋反。”
陆舜瑶：“你功高盖主，百姓尊你为神，与谋反无异。”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江凌这些年站的太高太高，百姓奉他为上京的守护神明，名头叫的响亮，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心里的神终究只能有一个。
没有人能与天平齐。
这是皇帝不容挑衅的威严。
沉默一时笼罩室内。
风吹得窗子打在墙上啪啪作响。
陆舜瑶长长出口气，说道：“你其实不必如此，他没想要你的命。”
“他有。”
陆舜瑶怔了一怔。
江凌咬牙：“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陆舜瑶皱眉，下巴微抬，“权力与好名声比性命更重要？”
江凌苦笑，头摆向另一边，他的神色还是很憔悴，但细看又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陆舜瑶没有回话，看了看身边的江凌，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觉得一切都很恍惚。
她站起身，把外袍重新拢到身前，然后开了门去喊大夫。她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见江凌的脸色，但应该是不好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连嗓子都哑：
“瑶瑶。”
他叫了一声，又没下文。
陆舜瑶等了等，没等他继续说，恰逢茗儿带着大夫进来，便低头走了出去，门在背后吱呀关上，江凌的脸再看不见。
*
陆舜瑶走出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去。
将军府的门和八年前并无多少变化，她站在日头下，看着匾额上据说是皇帝陛下亲笔御赐的“将军府”三字，脸上没什么表情。
将军府和恭谦王府到底对她来讲是不同的，带着一股子陈旧味和熟悉感，她在南越煎熬的那几年，半梦半醒间总是梦到自己回了这儿，而江凌和祖奶奶，都站在门口等着她。
如意糕还是腻人的甜，家常菜已经端上桌，处处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祖奶奶恨恨地教训她：“姑娘家嫁了人还不知道着家，也就你夫君能忍得了你！”
阿凌笑着把她搂到怀中，揉了揉她的发顶，说：“下次不能这么迟回来了。”
她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扮鬼脸。
“哎呀知道了，就你啰嗦。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大梦一场，不知归处。
天色越发亮了。
就在她兀自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她转过头。
小乞丐捧着一个白馒头坐在地上啃，两只手指脏兮兮的，抓得馒头上全是五指印。他抬起的脸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再次相见的喜悦。
他三两口吞了馒头，兴冲冲地跑过来。
“我又见到你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灿若星辰，“你要遵守诺言，你得给我讲故事！”
陆舜瑶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下，但很快镇定下来，紧接着是一种很难言的轻松感。她看着小乞丐，忍不住要去摸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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